裴夫人讓少女坐到自己對面,摸到她冰涼的手,又立刻讓侍女拿來手爐。
「好好暖一暖。」裴夫人把手爐塞到傅景書手裡,「可憐見的,這一趟真是折騰二姑娘了。」
「謝夫人關懷。」她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我是想著,有佛祖見證,成與不成,都坦蕩敞亮。至於這一兩分的冷,不礙事。」
「這也可見你誠心,佛祖定會保佑你。」裴夫人信佛,抓著她的手,柔聲道:「我們景書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琴棋書畫皆通,又有一手精妙絕倫的醫術,誰人能不喜?」
傅景書聞言握緊了手爐,垂眼看著自己的雙腿。
裴夫人自然察覺到了她的動作,頓時有些心疼。猶豫再三,問道:「景書,你既能醫好我叔父的腿,對自己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醫者不自醫。」少女淡淡地笑:「沒事的,伯母,我早就習慣了。」
裴夫人舉帕拭了拭眼角,想安慰她幾句,但看著她恬靜的模樣,又覺不必。遂嘆道:「可惜六丫頭沒能一起來。」
「阿因不來才好,也請伯母先不要告訴她。若成了,我再跟她說也不遲;若不成,正好免得她因我而傷心。」傅景書看著裴夫人,視線焦點卻落在一旁的車窗上。
春風頻頻吹起紗簾一角,窗外衰地新草,遙看遍野如綠。
馬車一路駛到至誠寺,裴夫人此來一舉兩得。
一是替她兒子科考祈福。
二是給傅家小姐與秦家少爺牽線做媒。
秦傅兩家早有結親的意向,只是秦少爺似有不滿,「傅小姐」的人選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改變。
拖了快一年,終於改無可改。
秦家無主母,傅家主母不理事。
秦相爺便請裴夫人出馬,幫兩位年輕人牽個線。
山路不能走輪椅,傅景書也不坐軟轎,明岄便背著她走上半山腰。
裴夫人誇讚明岄力勇勝過男人,明岄不言不動,傅景書替她道了謝。
石梯盡頭開了幾樹素心臘梅,純黃花朵挨挨擠擠,簇擁著廟宇紅牆。
山門前,有人牽馬而立。
少年不畏寒,已換上春衫。
斜風細雨中,只戴了一頂輕便的斗笠。
他一見眾人走近,便知誰是他爹要塞給自己的人,也早已做好了準備。然而看到對方披著的斗篷,仍沉默片刻,才問:「你既有殘疾,為什麼還要與人成親?不怕被人嫌棄嗎?」
語聲清脆,沒有半點猶豫磕絆,仿佛只是在問一道尋常問題。
「秦少爺。」裴夫人皺眉,覺得這少年甚是無禮。
秦幼合卻說:「夫人,被按著成親的是我和她,不管成不成,有什麼都應該一開始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