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漢中路時碰上了盛環頌,他指的路。」賀冬說著忽地變了臉色,「那一段是江南到漢中的必經之路,說不好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和他一起來,他要回臨州,應當不是有意為之。」賀今行收回手摸著另一隻掌心的紗布,「您怎麼說?」
「我自然說是要去稷州。」賀冬:「但願他不是有意等我。不過我接到你的信就下來了,沒人不知道我出發的時間,他更不可能開天眼來算好時間等我。」
「不管他有意無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等著就是。」賀今行靠著車廂,看向官道兩邊,青山綠水,野趣盎然。卻不能打消他所憂慮的另外一件事,「如果許輕名猜測成真,柳氏此難,只是個開始。」
「反正不管他們怎麼斗,只要不牽扯到咱們,都不關咱們的事。」賀冬反手打開藥箱,摸出兩個信封給他,「差點忘了,寄到醫館的信,都是給你的。」
賀今行在江南這些日子裡,卻有了新的感悟,說:「神仙鬥法,凡人遭殃,最後受苦的都是百姓,也不可能不影響到我們。」
他一邊說一邊看信,信封上只寫著他的大名,筆力遒勁,一筆一划皆入木三分。拆開來,先看落款,寄信人果然如他所想。
他再看內容,短短几行字,一眼便能掃完。他卻看了許久,不自覺地一點一點露出笑容。
第140章 六十
殘陽斜照,將宏偉的城牆投影到人流如織的土地上。
一輛沒有任何裝飾的馬車駛進大片的陰影里,駛過稷州城門,悠悠地在街巷間七拐八繞。路過藥鋪,停下來稱了些藥材;路過米行和菜鋪,又停下來買了些米菜。
「一斗米一百三十文,比宣京的價要貴上不少。」賀冬將馬車停在一條窄巷裡,險險沒有蹭到兩邊屋牆。
「前段日子高過兩百,現在這個價,應該是官府壓下來了。」賀今行想起柳飛雁在江南總督府的大堂里說米糧商情,不由一頓,回頭向車裡低聲交代一句便跳下車,接了前者遞來的鑰匙去開門。
「那還挺快的。江南起洪災,災情恐慌蔓延到漢中,糧價一路瘋漲,再被壓下去,也就十幾天。」賀冬跟著過去,有些唏噓。
房門上那塊「收錢醫病,童叟無欺」的牌匾落滿了灰,歪斜著要掉不掉,他乾脆扳下來,拿進屋裡預備做柴禾燒。
「民為國基,谷為民命。尤其是稷州,作為南方糧倉,更是漲不得。」久未住人的屋裡蛛網塵埃遍布,賀今行以手作扇揮去飛塵,凝眉道:「新任知州有些能耐。」
「越有能耐的人,越有主見,就越不好說話啊。」賀冬搖頭,看著他道:「你要借糧,就得和他打交道,五天除去回返的時間,並不多。」
「五天已是極限,對災民來說不知要經歷幾輪生死。至於這位知州,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之以利害,總有能達成共識的辦法。」他找出掃帚撣子,抖了灰,遞給前者一把。
兩人迅速地將前屋後院都打掃一遍,把所有的被褥全部鋪到一架床,才去挪馬車裡的柳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