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站在宮門裡面,躬身道:「小賀大人慢走。」
賀今行踩著夜色回官舍,已然宵禁,路上遇到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隊,查驗身份又費了些功夫真正回到居所,已近亥時。
昨日搬得匆忙,只做了灑掃,眼下才來得及仔細收拾。
那盞滾燈留在了雲織,但木芙蓉被他帶在身邊,現在可以拿出來,插於瓶中,擺在案頭。
他復盤了公務,再給友人寫信,不時瞥到柔柔的花朵。乾脆再取一張信紙,寫了半頁,又收於桌屜。
邊軍大約兩月才能收發一次家書,他算著時間,還能再攢個把月的信。
接下來的幾日,通政司按部就班地上衙下衙,奏摺收發及時,與各部接洽和諧,司員沒有出任何差錯。
賀今行送奏本入宮,皇帝也沒再直接把他轟出來。
當然,並非明德帝突然轉性,而是因為他的壽辰將至,欽天監卜了個上上卦,令龍顏大悅。
三月廿八,萬壽節。皇帝陛下體恤國情民生,沒有大辦,只舉家宴;並恩澤百官休沐半日,以示同慶。
百官能休,通政司還得繼續收發奏章,是以到第二日的循例休沐,賀今行才得空。
天色微明,他便去三市口,挑了好些時令果蔬、軟口糕點以及新采的茶葉,租了驢從平定門出城,去至誠寺看望他的老師。
張厭深卻並不在寺中。
賀今行前去拜見弘海法師,問起自己的老師,法師說:「張施主出遊去了。」
出遊嗎?
這在他意料之外,但出家人不打誑語,更何況弘海法師這樣的得道高僧。
他把帶來的食物送到後廚去,途經山間小道,望見山頂一株橫逸的古樹主幹上躺著個少年人,鵝黃衣衫浮於枝葉間,如山門下遲開的素心臘梅。
常住在至誠寺的年輕公子,只有秦毓章秦相爺的獨子,秦幼合。
遂拾百級石階,登上山頂。
「今行!」對方也看見了他,遠遠地喊他,爬起來,給他讓出一截樹幹。
賀今行就挨著他坐下,一塊兒看至誠山。
山巔風流雲動,山間霧海幻化,鬼斧神工,奇妙非常。
教人不敢高聲語。
不知太陽在天中走過幾尺,秦幼合忽然說:「我要成親了,請你來觀禮。」
「嗯?」賀今行怔了怔。
煌煌佛寺,澄澄雲山,少年口中吐露的卻是談婚論嫁之語,讓他感到十分的違和與怪異。
他問:「和傅二小姐?」
「對。」秦幼合併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轉過臉說:「就下個月,你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