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要怎麼辦呢?」
秦毓章一身網巾道袍,孑然獨立,形似游於方外的儒師;一低眉,眸光聚攏,其威嚴便如有實形,剎那間將他所直視的人籠罩。
這位萬人之上的權臣似乎沒有失措的時候,依然從容:「他是我的學生,有功於社稷,我自然與有榮焉。」
傅景書默了一瞬,難得讚嘆:「秦大人的胸襟,真是世間難有,哪怕威脅到你本身也任其而為嗎?」
秦毓章微微搖頭:「天要颳風,天要下雨,都取決於天,不取決於我。」
傅景書知道不必再談下去了,「也罷。秦大人此番不論輸贏,有太后在,有我在,絕無後顧之憂。」
「只要景書小姐能說到做到,我也樂意祝你如願以償。」秦毓章負手而立,對她說話,目光卻越過了她。
院門外,一隻冒頭的絲履往後縮了縮,完全躲藏到牆後。
來找父親的秦幼合一時不知是走是留,將肩背抵上白牆,左手抱上右臂,抬頭望向夜空。
空中只有一彎朦朧的下弦月。
第278章 二十一
四月廿六,天亮得晚,陰沉沉的不見太陽。
打著江南官號的船隻泊進楓橋渡,一名著圓領袍的文士出現在船頭,渡口的茶棚車行里立刻有人起身離去。
等待已久的驛館館丞則帶著人迎上去,行禮道:「許大人,您老可終於來了。」
許輕名住過驛館,認得對方,問:「館丞怎麼來了?」
地方大員上京確實有人接待,但來接待的不應該是這位館丞,滿臉堆笑地解釋:「下官久仰大人盛名,聽聞您要進京,所以想藉此機會來一瞻風采。果然是氣度絕倫……」
聽聞如此馬屁,許輕名笑了笑,打斷對方:「不是陛下的吩咐?」
「不是不是。」館丞嚇了一下,連連搖頭,「陛下沒有吩咐,都是下官自作主張——若因此惹了大人不快,那下官真是罪該萬死。」
說罷連連賠不是。
「不必如此驚惶,我只是感到疑惑,所以問問你。」許輕名制止道:「我趕時間,你在前面帶路吧。」
館丞忙忙應是,帶著下屬前去安排車馬。
身邊的長隨憂道:「大人,那相爺那邊?」
「見過陛下之後再過去吧。」許輕名大步向前。
一行人先到驛館,簡單安頓片刻就到了午時。他沒有用驛館準備的飯菜,直接進宮去,路上拿糕餅填了填肚腹。
明德帝在抱朴殿的道場見他,所打坐的蒲團一旁,晾著碗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