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的碎片並沒有從她的皮膚上穿過去。顧正熙很聰明,他使用的是這個世界中唯一能和自己產生交集的物品。
「你想殺了我?」
顧正熙冷冷道:「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電影院中的編劇是無法殺死的。
在顧正熙自己經歷過的電影裡,即使他成為了評審員,電影院也會給他一定的優待,保證他能活到最後;而在更多的情況下,編劇並不和他們處在同一空間,甚至遠在電影院之外,他們壓根沒有殺死他的機會。
可他們把電影院的存在看得太過理所當然,竟然忘記了那些劇本都是由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寫出來送進去的。換句話說,只要世界上不存在寫恐怖電影的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國泰電影院,更不存在觀眾了。
只要編劇死去,一切就結束了。
「很有創意的想法,」女孩虛虛地拍了兩下掌,「但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果我死了,你們的世界就永遠沒有未來了。」
「有什麼區別?就算你活著,你也想不出結局來。」
「當然有區別。如果在上帝創世的第五天把他叫去休息,就會把星期五變成禮拜日。但如果在第五天把他殺了,那就永遠不會有第七天了。」
顧正熙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個道理還不夠清楚麼?我如果死掉,對我的世界一點影響也沒有,但對你們的世界來說,時間會永遠停留在我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你們的世界會死。」女孩的嘴角慢慢塌了下來,變成和他一樣的冷峻表情,「當然,你和周一彤已經不在那裡了,所以能逃過一劫,可能這對你來說就夠了吧——」
碎鏡片猛地扎入她的皮膚幾公分,鮮艷的紅色一下子涌了出來。但很快鏡片又被拔了出來,顧正熙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他死死地盯著她烏黑的眼珠,宛如盯著一尊上錯了顏色的神像。
就在女孩以為他搖搖晃晃的身體要摔落下去之時,他忽然用乾澀的聲音再次開口了:
「如果比這裡層次更高的世界確實存在……你怎麼知道,在失去了你之後他們不會給這部作品找一個新的編劇呢?」
「哈,那是不可能的,電影院沒有這種規則。更何況像這樣的劇本誰會在乎呢?」
「為什麼?因為你打心底里認為自己的作品毫無價值?」
女孩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我從那個人身上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遠不要否定自己作品的可能性。」顧正熙上前一步,用明晃晃的鏡片再次逼近了她,「你既然是我們的創造者,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鏡片再一次切入了傷口, 距離女孩脆弱的大動脈僅有咫尺之遙——
就在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忽然在房間裡響起。
那個聲音是如此明晰、如此熟悉,以至於顧正熙和女孩在第一時間都不敢相信它的存在。足足過了好幾十秒,他們才意識到聲音是從顧正熙手裡的鏡子中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