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明明已經重傷奄奄一息了,怎麼會溜走呢?
有什麼東西似乎卡著他的喉嚨,他張張嘴說不出什麼話,他嘴一癟竟然有些想哭。他眨眨眼不知道如何是好,看著和他對面站著的眾人,曾經的兄弟姐妹們,他剛一瞬間下意識想問他們該怎麼辦,可如今卻不能再求助他們了。
他無力地看著懷裡的裴煥生,他忽然發覺,生命的流逝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
就像手裡攥著一捧沙、是握不住的一掬水,越是攥緊,越會失去;越是在意,越得不到。
「……我想留住他。」
他聲音哽咽,語氣發虛,他不想殺人,他只想救人。就算他今日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又能怎麼樣呢?要怎麼樣才能救裴煥生呢?尚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夠再動手了,而是要救裴煥生,要帶他走。
所以放過我們吧。
「讓我走吧。」
他脆弱得像個孩子,孤苦地坐在地上抱著懷裡不知生死的愛人。無助的他此時竟然要求助剛剛還在拔劍相向的人。
他一隻手捂著裴煥生的傷口,另一隻手緊握著裴煥生的手,他忍不住落下淚水,落進了血泊里,混為一體。
他難受到幾乎要喘不上氣,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像是被人一腳踩進塵埃里,臉面尊嚴被人埋進土壤里。比起這些,他更害怕裴煥生像一粒塵土,要回歸塵土。
於是他不得不卑微乞求,渴望這些殺手們給予他一丁點憐憫,可憐可憐他。
「……求你們了。」
裴煥生在這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究竟要怎麼樣死去,曾經他以為自己早就死在那個雷雨夜裡,死在了幽州。後來他動過殉情的念頭,想就這樣一了百了。
如今無限地逼近死亡,即將迎來自己的結局,他倒是有些釋然了。
會後悔嗎?他想應該不會的。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他只是有點害怕,祝升的眼淚落到他手背上的時候,尚存的知覺讓他意識到這興許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不是害怕死亡,只是擔心祝升會和自己一起去了。
他想他不需要殉情,至少不需要祝升來殉情。
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換祝升自由。
他希望他可以做祝升,而不是生橋。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抬起手了,他的手貼著祝升的手,被他握著,興許他用了些力氣,但是裴煥生沒太能感受得到了。全身上下的痛已經持續太久,讓他有些麻木了,快要沒有知覺了。
他聲音沙啞,像是乾涸許久的魚,過分缺水,快要死掉。
他用盡力氣,聲音依然很輕,像是飄渺的風,抓不住摸不著,輕輕的,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