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魯本來懶得和他們爭執的,但聽到這句話之後卻站起了身。
他問道:「袁掌固,你是不是很久沒下過屯了?」
不僅是袁掌固,所有的掌固們都一愣。
楊思魯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掌固,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微笑:「在座的諸位應該也都很久沒有下過屯了吧?畢竟春巡也是我和周錄事一起去的,倒是給大家省了很多事,想必那一個月,諸位都江寧縣裡都過得挺舒適的。」
有人輕咳了兩聲,面子薄的覺得不自在。春巡這件事他們的確是占了大便宜。
楊思魯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繼續說道:「那諸位想必不清楚現在屯裡面是個什麼情形。我正好說一說,告訴爾等。」
「我知道,我與大家不同,我年輕,剛進潤州屯不過半年之數,而在座諸位都是潤州屯裡的老人。但我們楊家世代都在江南,我也是從小在這裡長大。不說屯田,以前江寧縣的耕田情況是什麼樣?諸位想必也是清楚的。
「春天到了,把種子隨便把土裡一撒就是播種了,想要花心思去照料它們,卻又不敢。生怕什麼時候朝廷征軍糧,或者是征徭役,抑或是起戰亂,這片田裡長著的稻子就不再是自己的了。畢竟,誰的稻子長得好誰先倒霉。
「那時候,即使是我們楊家,也不能說吃飽,只是勉強不餓肚子罷了。」
楊思魯這段時間心裡窩著一把火,這把火讓他不想再維持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言辭鋒利,像個鬥士。
「可是現在呢?天下終於太平了,百姓們敢認真照顧自己的莊稼了。江寧縣外的農田裡,水稻一片一片,都長得非常好。咱們的屯田裡,可以說是最好的一塊,鬱鬱蔥蔥,只要今年沒有天災,就絕對是個豐年。
「袁掌固,你說我白白幹了幾個月,恕我不能苟同。我這幾個月看到了田裡面的變化,看到了這世間的變化。但你們沒有!
楊思魯傲然的抬起頭:「夏蟲不可語冰。你們,還停留在以往的舊夢裡,不過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罷了!」
說完,他揚長而去,倒把室內的一些老掌固給氣了個半死,暴跳如雷。
「他這是怎麼說話的!如此目中無人,這就是他們楊家的家教嗎?!」
「我要去稟告屯監!若是不把他從潤州屯踢走,我就不姓袁!」
整個室內亂成一團。
有人暴跳如雷,有人忙著安撫旁人,有人怔在原地若有所思。
楊思魯剛走出門沒走多遠,就被從旁冒出來的周自衡拉住了衣袖匆匆的往後堂走。
他有些羞愧:「錄事,您都……」
「我都聽到了。」周自衡又好氣又有點感動,還有點好笑,「沒想到你平時如此寡言,原來卻是憋了個大的。」
他本來是想起一件事去找楊思魯,卻沒想到剛巧聽了這麼一出大戲,只是來得有些遲了。
楊思魯沒聽懂周自衡的這句調侃。
不過周自衡也無所謂他懂不懂,現在最重要的是善後:「我們現在去找屯監,你馬上和他道歉,說剛才只是情緒一時激動,並非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