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石匠看這個戴斗笠的年輕人只是杵在那發愣,也就不管她,自顧自摸索著收拾起東西來準備去做活。
嬴寒山趕忙拉住他,往他手裡塞了一攥四十枚銅錢:「老丈,莫急走,我是真有要事。」
「您之前在什麼地方雕過這東西,您記得嗎?有沒有什麼……邪性的事情?」
匠人被人耽誤了做活都沒有耐心,但四十枚銅錢夠他出半天的工的。
石匠看看錢,索性找了塊墩子坐了下來,權當嬴寒山買了他半天手藝:「雕過?自然是往佛像上雕,往牆上雕,但來蒿城之後就沒雕過了。咱們寺里用的是那種」
他比劃了一下:「那種橫著的蓮花。」
嬴寒山知道他的意思,之前她在閻浮寺里看到的蓮花紋都是側著的,人在岸上一般視角看到的那種蓮花樣子,不太有芬陀利華紋這種俯視視角的花紋。即使有,也不是這種蓮心小而花葉多,密密匝匝像七鰓鰻嘴巴的樣子。
「那在哪裡雕過?」嬴寒山追問了一句,心裡隱隱有些預感。
「臧州吧,」石匠說,「我原先是臧州那邊的。」
咯噔。
嬴寒山覺得自己像吞了一顆鈴鐺舌頭,喉嚨里嗡嗡嗡嗡直響。
石匠皺起眉來,好像還在尋思嬴寒山口中說的那個邪性的事情。想著想著他突然臉色一變,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一瞬間慘白,一言不發站起身就往屋裡走要栓上門。
嬴寒山哪會吃這個閉門羹,一矮肩膀順著門就鑽了進去。
喀喇,門關上了,石匠沉著臉直把嬴寒山往外搡:去,去,不要耽誤我做活了,你把你的錢也拿回去。
嬴寒山這次出門就是花錢來的,懷裡還藏了點銀子,她一看立刻要把銀子從懷裡掏出來,但那石匠看也不看,生往外推。
沒辦法了,她輕輕使了個巧勁,一扭石匠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會武的人用勁極有分寸,只要不是想殺人,他們可以連摔人三四個跟頭還讓人毫髮無傷。
石匠被這麼一按,有點發蒙一時沒站起來,嬴寒山就在這個空當點燃了桌上的燈油,拿下斗笠。
「老人家,我不想這樣,」她平和地說,「但您必須得幫我。」
那對虎睛一樣的眼睛在燈下閃閃發光,油燈不太亮,一切都照得不分明,唯獨嬴寒山這對眼睛像是什麼獸什麼鬼一樣清晰又瘮人。
石匠媽呀一聲險些翻到地上,嬴寒山手一伸又把他拽回來。
嬴寒山這張臉凶且談不上好看,除了那對眼睛太駭人之外,基本上往人堆里一扔就找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