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樣一問,鄆哥胸中登時怒氣升騰,憤懣不平道:「那吳典恩見事不對,在眾人圍嚴實前,便撥開人群逃了!」
「還是武大郎家左鄰姚二郎,念著武松那打虎英雄的一身義氣,將武大郎抬去床上躺下,又去請來大夫,只是還未等大夫趕到,人便咽氣了。」
「因為姦夫吳典恩逃遁而去,捉姦不成雙,潘金蓮只是被關在她和武大郎租的那處屋裡,還沒有收監縣衙牢獄。」鄆哥言語間似有隱情。
西門卿常在衙門行走,聞言只覺荒唐:「我在衙門裡也曉得法律,雖兇犯之一的吳典恩逃遁,但眼下『屍傷病物蹤』五件俱全,人證物證都在,當可推問審判。」
「先緝拿姦婦潘金蓮,再發下海捕緝文,捉拿姦夫吳典恩。怎就不能收監?」
「大官人自然通曉法律,只是事兒便是這般了。總也不見衙門拿人,便都道是捉姦不成雙。姦夫逃遁,因此也無法捉拿姦婦。」
鄆哥小心覷看一眼西門卿臉色,才小心說到:「只那吳典恩說是逃了,卻有不少人都見過他。便是我,今早也與他當街照過面。」
鄆哥又說出從縣衙打聽來的消息,「聽聞衙門仵作已驗過了屍傷,擔憂武大郎屍身停放日久,恐生瘟症。今天晚間就要抬到郊外寺里去,等僧彌念過經後,便一把火燒了。」
吳典恩說是在逃,卻不止一人在大街上見過他。
真兇未歸案,案件沒開審,便急於燒毀屍身。
西門卿已有所猜想,「兇犯潛逃期間,招搖過市;前腳驗傷,後腳燒屍。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
觀鄆哥覷看他的神態,那吳典恩身上怕是還與有他一二關礙。
「大官人……我聽說、我只是道聽途說。那吳典恩宣稱是大官人您的八弟,您是他長兄。你們是寫過結拜文書,玉皇廟菩薩見證過的義兄弟……」鄆哥說的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吳典恩在狐假虎威。
扯來他西門大官人的虎皮大旗,往上一蓋,妄想就此把事遮掩過去。
這不奇怪,書中吳典恩和來保一起去替西門慶給蔡京送生辰綱時,蔡京問了他姓名,他就搶在來保介紹他的管事身份之前,憑藉與吳月娘相同的『吳』姓,開口冒充西門慶舅子,至此躋位官身。
現在借西門大官人結拜八弟之名,狐假虎威而已,不必奇怪。
西門卿早已過了嫉惡如仇的年齡,他能與坦蕩君子相交莫逆,也可以和下九流無賴談笑風生。
人說金瓶梅里,有昏庸的皇帝,貪婪的權奸,齷齪的僧尼,墮落的儒林,無恥的幫閒,淫邪的妻妾,欺詐的奴僕……寫盡人性之惡。
但是人性之惡,從來長存,他已都見過。
即使知道他那九個結義弟弟,府中奴僕,二妾李嬌兒……等身邊許多人,在書中多少都做過惡事,他也能容得下。
人無完人,只要不是真正十惡不赦,只要還沒做出惡事,就還有可用之處。
只是現在吳典恩的行為,實在過火了。
要真讓他成了事,等武松從東京公幹回來,恐怕還得上演『獅子樓武松斗殺西門慶』名場面。
西門卿怒而拍桌,「他吳典恩與人通姦在前,反打殺苦主在後,又逃遁拘捕,又欲燒屍滅跡,以求遮掩脫罪,做出此等惡事,我可沒這樣一個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