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能說鹽務繁榮就不屬於提刑官監察官吏的政績範圍呢?
當然,鹽運司那種肥水衙門,自然是不會給西門提刑面子的。
吳用一揮扇,神態成竹在胸:「公文帖子有記檔——便是那邊沒有記檔、想必大官人也記檔了,程序已然合乎規定。」
「若鹽運司從中作梗,致使鹽場精鹽售出量少,責任便不在我方了。」
祝實念和常峙節也慢慢反應過來,謝希大卻已經跟上思路:
「那便要好生招待好那一批『保守』的前來考察的鹽商了。」
首先來考察的鹽商就保守嗎?不,恰恰相反,正是最大膽的。
大官人的話裡有話,是把話反著說了。
吳用搖著扇子,「自然要好生招待。」
吳用胸中一股鬱氣,鬱積著不能發散,開口就辛辣:
「官家天子都在做著賣官鬻爵的生意,將王文公的市易法當成斂財的工具,只為自個兒享樂!
常年為運花石綱,拆橋毀路,一塊石頭運費就能達三十萬貫,逼得多少大小地主鄉紳破家破業!」
「鹽運司本該監督鹽場產鹽售鹽,卻非但不作為,反而勒索鹽場巨額白銀,豈非『官逼民反』?」
「鹽場程序上已合乎法條,再多做為,就只是自謀生路而已。可怪不著我們!」
即使全部通過鹽運司售賣鹽場鹽引,將鹽稅都繳給鹽運司,最後能有一分一厘,用在百姓身上嗎?!
七成會被上下官員貪沒,之後酒池肉林,朱門肉臭。
三成會上交官家天子,拿去運花石綱,修皇家園林。
但凡有三成用於百姓之身,他吳用都能拿命諫言大官人,請其通過鹽運司賣鹽。
然事實之無奈,莫可奈何。
吳用的話或許不全對,但有一層意思說對了:
監督者不作為,反而勒索被監督者,讓請他們去監督,豈不可笑?
那也就莫怪後者自謀生路了。
西門卿沒說話便是默認,又提醒道:「若有來考察買鹽的,自有運輸手段者便罷,若沒有的,就推薦翁家漕運。」
之前為給西門大姐夫家陳家一個小教訓,而聯繫上的漕運三巨頭之一的翁家翁允同,可不是一步廢棋。
誰說銷售區域在本省,就不需要漕運呢?畢竟大運河也穿過山東嘛。
再者說,今年銷山東,未知明年銷何處。
總有鹽商需要內河運輸的。
就在謝希大等人開始幻想,鹽場進帳猛如海潮,鹽山成了金山銀山時,西門卿卻提出要求:
「鹽場可以在行價上讓出三成,但要求鹽商,必須讓出三成鹽價給購鹽百姓。」
「也即是說,百姓買到的食鹽,必須是市價的七成。」
「至於從我們鹽場買鹽的鹽商,之後會經過幾道手,就不是我們的事了。
但若鹽場一旦發現,有鹽商不遵守約定,那就拒絕再賣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