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出去。」
蟬衣猶豫了半晌,還是走近了榻尾處,將上面放著的薄羊毛毯抱起展開,小心翼翼地伸手蓋在謝桐身上。
「聖上,」她道:「您一天都沒有進食了。」
「朕不餓。」謝桐動了動,掩在面前的書本掉了下去,露出青年微帶倦意的白皙面容。
他擰著眉從榻上坐起來,低低道:「要朕說多少遍,你們才不會進來打擾?」
蟬衣不敢違抗天子的命令,忙垂頭行了禮,匆匆退出去了。
關上殿門之前,她瞧見謝桐安靜地坐在矮榻上,御書房剛剛點亮的燭火照著他的臉龐,映出長睫下淡淡的烏青來。
「怎樣?」羅太監在外邊候著,忙問。
蟬衣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遲疑了會兒,還是輕聲說:「聖上好似……」
在落淚。
最後幾個字因為不夠確定,說得非常小聲,幾不可聞。
她看見謝桐起身時微微發紅的眼尾,以及長睫下一閃而過的朦朧的水光。但不等她看清楚,那抹略顯脆弱的神色便被收斂藏起,只留下幾分倦怠。
也許是看錯了吧?
這句話太含糊不清,以致於羅太監根本沒有注意到,也沒有察覺到她異樣的表情。
聖上不願用膳,一幫人在外頭束手無策。
羅太監在御書房外轉了幾圈,焦灼地重重又嘆一口氣:「唉,看來只能等聞太傅進宮,再勸勸聖上了……」
*
御書房中,謝桐仍坐在榻上,久久沒有動作。
被枕著壓得太久的左手臂傳來發麻的酸痛,謝桐被這陣疼意扯了一下,思緒才收攏回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緩慢地回憶起,自己方才似乎是做夢了。
……不是預示夢,是他自己的夢。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謝桐驚醒後,幾乎已無法記起那夢中的內容,只是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
謝桐勾了下唇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就是小小地爭執了一番……有必要因為這件事徹夜未眠,剛剛還做了個不知所以的噩夢麼?
「哪有這麼重要。」謝桐低聲道。
他是天子,天子坐擁天下胸懷萬物,豈能將與臣子的一點齟齬放在心上?
然而這番自我勸解雖讓謝桐輕鬆了不少,胃口卻仍是半點也沒有的。
索性從榻上下來,去了書案後,找了這幾日有關西南疫病的摺子看,又鑽研了會兒今年殿試的名單,想著找幾個能力好的,看看是否願意領命趕赴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