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幾樣基礎的分揀藥材的工作後,曲遷在御醫署待了小半天,終於聽見不遠處的兩個御醫在低聲討論。
「太傅大人的隊伍出發了有一日多了吧,到哪處了?」
「今晨聽羅公公講,已過了畲河了。」
「這麼快?這是日行逾百里啊……」
「可不是,這樣算來,等太傅抵達西南曲田,也就五六天後。等到了地方,聖上肯定讓我們把做好的藥包加急送過去,也太趕了……」
「就這數日的功夫,哪能研製出更好的藥方來?還要抽空給藥粉分揀打包……」
「看你說的,聖上下了旨意,還敢不照做?小心掉了腦袋!那可是聞太傅……若是太傅大人染了病,又無有效的方子醫治,你我焉能有命在?」
聽見同伴的話,另一位御醫猶豫了片刻,嗓音壓得更低:
「可是……聽聞,聖上似是向來與……不合,如果看重,又怎會將人派去……」
同伴一驚,忙打斷他的話:「慎言!安心做你我的活便是。」
曲遷收回視線,不易察覺地擰起眉心。
*
入夜,沐浴後,謝桐坐在寢殿中,垂著眼給聞端寫信。
這一封簡單的書信寫寫停停,好不容易寫完了,謝桐低頭一看,通篇竟都是諸如「夜深露重,記得添衣」「馬車矮櫃中有安神香,如難入眠可用」……
以及「玉朕已收下,雪球兒很喜歡」等無話找話的言論。
謝桐一字一句看下來,自己都頭皮發麻,微有點惱怒地把這一封放燭上燒了,又重新拿了紙來寫。
這次吸取教訓,把不必要的廢話都捨棄,只談論正事。
「朕已命御醫署加急研製藥方,半月內或可制出。如已抵達曲田,速回信陳述當地情況。」
「……」謝桐拎起墨跡未乾的紙張看了看,蹙眉想,會不會過於冷漠了?
聞端此去西南,可以說是為他而去的。
安昌王心思不明,朝中上下無幾人可用,西南疫疾蔓延迅速,再加上假聖旨的出現,這一切都需要一個足夠聰明且有手段的人去解決。
雖然謝桐心底里十分不情願,但也明白,這一趟只能聞端去。
謝桐看著面前這封新寫就的信,安靜了半晌,還是將紙折起來,在燭上點了。
連著寫廢了兩張紙,謝桐心內又湧起這幾日常現的煩悶,索性把筆擱下,起身來到窗前。
晚時下了細雨,夜風涼意習習,卜一推開窗,就有風卷著碎葉粒雨飄進來,落在謝桐的身上。
他伸手擋了一下,掌心忽而抓了一片葉子,翻開一看,葉子細長一條,尾根染著淡淡的紅色,尖端處則是蒙蒙的霧青色,在燭火下顯得頗為清新可愛。
謝桐捏著這片葉子看了看,回身到了書案前,將它夾入了新的白紙中,又提筆寫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