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桐在御書房裡,聽簡如是妥善安排好了一切,點點頭,說:「你向來細心,朕沒什麼可擔憂的。」
簡如是坐在不遠處,一身雪白的長袍,因為炎熱,烏髮也盡數束起,與從前的溫柔不同,顯出些利落來。
謝桐將案上的摺子放開,抬眼看了看簡如是,想起一事,問:「你還要住在行宮嗎?」
簡如是神色驚訝:「臣為何不……」
「你聽朕說完,」謝桐抬手止了他的話,垂睫淡淡道:
「朕這趟去行宮,主要是想與聞太傅出宮遊玩。中秋恰是團圓佳節,你也有家人,不必整日在那邊陪著朕,晚間用了膳,便回去吧。」
簡如是沉默了一會兒。
「聖上……」半晌後,他輕聲開口:「是因為臣曾也對您表明心意,想在聞太傅面前避嫌嗎?」
謝桐卻搖搖頭:「何須避嫌?聞端從不在意這個。」
簡如是頓了頓,欲言又止。
「朕只是覺得,」謝桐的語氣淺淡:「中秋這樣的大節日,你雖是朕最重要的臣子,也不需像往常那樣步步跟隨,回府上與家人團聚吧。」
簡如是默然。
他聽見了謝桐話中的「最重要的臣子」。
簡如是既聰明且清醒,幾乎是馬上意識到,謝桐這個形容里,重點並不在於「最重要」,而是「臣子」。
他與謝桐,一直都是君與臣的身份。
而另一個人,如今在謝桐心中,已不僅僅是君臣關係。
簡如是垂下眼,安靜了一會兒,才出聲:「臣謹遵聖旨。」
謝桐從御案後站起身,又看似隨意般吩咐了一句:「中秋那天,給獄中的安昌王送些他愛吃的飯菜,朕的生辰之日,不想委屈了兄長。」
簡如是頷首記下,又聽謝桐說:「安昌王在西南的原封地收回事宜,你也一併處理了吧,人手你看著安排就行。」
——這是要將另一項權力交託於他手中。
片刻後,簡如是起身,跪地行禮,慢慢道:「臣定不負聖上所望。」
*
中秋前一晚,御醫署來了人。
聞端進來寢殿的時候,正巧看見謝桐坐在榻沿上晃著腿,低頭瞧著手裡捏著的一個青色小瓶子。
抬頭望見他過來,謝桐彎了彎眉眼,開口:「老師,御醫署送了藥過來,可以治你身上的舊傷的。」
聞端的步伐停頓一瞬,很快繼續走過來,在謝桐身邊坐下。
「御醫署的動作倒快。」他語氣平常,像只是閒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