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腰間插著的兵戈,隨他們的步伐,在寂靜的雨夜中碰撞出清脆的金鐵錚鳴聲。
他聽見雨聲淅淅瀝瀝,花葉聲窸窸窣窣。
汴京天地寬廣。
天地緩緩,壓到他肩上。
他們,現在該去何處。
何處可以庇佑他們。
古鴻意無力思考,只是機械地向前跑、向前跑。
直到雙腿同思緒一樣因雨水浸泡而發白、發軟。
他快撐不住了。
他將白行玉緩緩放下,扶著他,待白行玉站穩。
然後,他終於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在雨中。
古鴻意氣喘不止,如被抽出了脊梁骨,癱在地上,捂著心口,蜷縮了起來。
「古鴻意。」白行玉張張嘴,卻發不出聲。
眼眸落滿了雨水,輕輕顫抖。
古鴻意氣若遊絲,抓住白行玉的手,「你快跑。他們追的是我。」
白行玉堅決地搖搖頭。
古鴻意胸口的衣服被雨水打濕,他看得清楚,那裡赫然三個血洞。
「我不獨活。」他拉起古鴻意的手,避開他掌心的疤痕,輕輕寫道。
古鴻意思索片刻,「……那就帶著我去官府自首,我是白幽人,能變成五百兩黃金。夠你生活了。」
表情認認真真,不像開玩笑。
白行玉做了個口型,「有病。」
白行玉不管不顧的拉著古鴻意的左臂,將他半馱在肩上,一步步向前走去,艱難的踏在泥濘中。
雨重,他肩負著兩人的重量,走的艱難。
古鴻意的呼吸已然錯亂,重重地擁擠在他的耳畔。很熱。
雨色瀰漫,空氣中到處是草木清氣。混合著古鴻意身上馥郁的血腥氣,灌入他的喉嚨。
「……江湖聯盟,一群……偽君子……」古鴻意艱難地發出沙啞的聲音。
「殺我就算了。我本來就是個禍害。」
「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害你。」
白行玉拍了拍古鴻意的臉頰,那臉頰已然沒什麼血色。
「這五年,我在想,到底什麼是俠,什麼是義。」
「義,明明是他們定的,但他們自己,卻不遵守……」
白行玉伸手輕輕覆住了古鴻意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說話,節省體力。
古鴻意便很乖順的沉默了許久。
追兵越來越近。
他們兩個人,一殘一傷,就這樣慢慢的、卻鍥而不捨的,向前走著。只顧向前走。
古鴻意許久無話,白行玉以為他已經昏過去了,便扭頭看了他一眼。
古鴻意正靜靜盯著他看,一雙眸子清清亮亮。
他緩緩張開手掌,動作很慢,很輕,但手心傷痕還是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