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換的藥和繃帶。」
從三個血洞到現在的一片潔淨,大致要換三次藥,重新纏三次繃帶。
不知是誰換的。
古鴻意低頭喃喃,摸摸小腹,他一向傷好的極快,又不易留疤。
他不怕死,也不在乎受傷,跛子劉總是扒下來假腿敲敲他的腦殼,調侃他,「把你的小腿兒給切了,怕也能長出來個新的。哎,還是愛惜著點自己呀!」
古鴻意下意識地按了按肩頭那道長疤,一道褐色的粗糲的山脈,那個人留下的。
於是,古鴻意看一眼自己身旁的床鋪,那裡留著一個淺淺的壓痕,枕頭也如是。
古鴻意把手背放到枕頭上那個凹凹的小坑上,卻感覺不到任何體溫了。
他便翻身下床,去找白行玉。
一出房門,天地一白,日光刺的他暫時睜不開眼睛。
只聽見小鳥啾啾鳴著,清冽的空氣轟隆隆衝進他的喉嚨里,沖沒了所有血腥氣的殘餘。
流血與爭鬥,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布置很簡單、質樸,種植了一架子青綠色葡萄、幾叢鵝黃的金圍帶和淡粉色重瓣芍藥。
「這是何處……」古鴻意蹙眉,漸漸地適應了日光,環顧四周。
院子不大,一處廳堂,東西兩間廂房。自己醒來的地方是東廂房。
古鴻意輕手輕腳來到西廂房,並不見白行玉。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殷紅。那是一床緞面的大紅色被褥,水一樣波光粼粼,上繡一對精巧無比的鴛鴦。
西廂房空空蕩蕩,僅立一個高高的梨花木雕刻柜子,古鴻意順手打開柜子,只見衣物被褥疊的整整齊齊。
衣物被分置於兩個格子裡。古鴻意輕手拿起一件,比劃比劃,正好合體。
他把衣物整齊疊回去,又拿起另一格子裡的一件,比劃比劃,比自己堪堪窄一些。
顯然是給兩個人準備的衣物,春夏秋冬,輕衣暖裘,盡數齊全。
「真好的衣服。」古鴻意眼睛亮亮的,卻不再多作打量,快快把這件衣物整齊疊好。這顯然不是他該穿的衣服,他該穿些破爛的、灰撲撲的。
西廂房,像新婚燕爾的人們的婚房。
古鴻意又來到廚房,這裡廚具齊全,整整齊齊,卻還是空無一人。
廳堂也空空蕩蕩,暖色梨花木的家具很錯落有致地擺布著,雖然簡單,卻很舒適。
何處都沒有白行玉。
古鴻意只好回到庭院中,嘆一口氣,挨著芍藥、金圍帶和葡萄們盤腿坐下。
晨風涼涼吹過,芍藥輕輕搖頭晃腦。
這個地方,如果非要讓他比擬,很像一個家。
自然,他一向是無家之人。也許,家便是這個樣子。
閉上眼睛,似乎聽見了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