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簌簌,古鴻意披風翻飛,他挑起劍尖指著那一處劍墳,嚴肅無比,「你看清,明月樓就是有心人關押你的囚牢,我們燒去它。」
可他看見白行玉把頭垂的很低,幾乎要墜到自己胸膛前,輕輕搖了搖頭。
很久,再等不到白行玉的反應,古鴻意便盯著那座劍墳,自顧自地講著,
「憑什麼他們能這樣迫害你,而我們卻自己把自己困在道義里了。」
「我們把這個地方一把火燒去,以後你就忘了這些傷心事。」
白行玉反抓住他的手,蹙眉寫著,「放火燒樓,我們這樣做,沒有錯嗎。」
古鴻意一哽,呼吸紊亂了幾拍,擰著眉頭,
「我沒有做錯什麼。這些年,官府通緝我,江湖聯盟唾罵我,我從來不覺得我做錯了。我要成為的是師父那樣的盜聖,管別人如何罵我。」
講出這些話時,古鴻意少有的在白行玉面前很鋒利。面色是一片肅靜的青,吐字越發鏗鏘,肅殺。
然後,古鴻意抓住他的肩頭,把他垂落的身子掰過來,迫著他直視自己的眉眼,聲色俱厲,「你已經有了劍,為何還要受委屈。你怕做一點『壞事』,便毀去白大俠的名聲?」
這一問,倒真將白行玉問住了,古鴻意看清那雙琥珀眼眸瞳孔驟然一縮,幾分猶疑。
意外地,白行玉怔怔地點了頭。
「……我可以這樣做嗎……只為了自己痛快,不為了別人活……」他一遍一遍叩問自己:
我真的有權利只為自己痛快嗎?
師尊,盟主,今夜我火燒明月樓,便實打實的成了惡人,
你們是不是從此再也不會信我。信我有冤屈。
古鴻意本是玩笑似的一問,沒想到白行玉竟點了頭,古鴻意一楞,隨即眼睫黯下一剎,「哈」了一聲,
「我竟忘了,衰蘭送客手是個壞人。」他心說著,一陣無名的情緒從心口騰到喉嚨。
「難道,這些年,我在你眼裡,便一直是這樣的惡人嗎?」他捏住白行玉的肩頭,氣息不受控地粗粗地嗆去,眼神卻很哀傷。
終於,說出來了。
這些年,他魂牽夢繞地想見白幽人一面,想親口問他的,便是這個問題。
這些沉重的言辭砸在沉默的白行玉身上,白行玉有些茫然,古鴻意何時在自己面前是這樣嚴厲的神色。眼眶莫名一沉,本就紊亂的心緒更亂了。
「……抱歉。我話重了。」話語落下,古鴻意一怔,便立馬鬆開他的肩頭,白行玉一個踉蹌後退去。
他們隔開三五步的距離。古鴻意別過頭去不看他,只覺得這問題實在天真。白幽人怎麼會認可他。
自己來汴京這一遭,不就是為給自己正名,想讓白幽人心悅誠服,承認衰蘭也是大俠。
於是,自己不要命似的折進去三百兩黃金,半生衰蘭的名號,胸膛的三個血洞……可是,白幽人豈會因為這一點小恩情,便全全對他改觀,乃至於認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