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我們倆的事,快休息吧。」
白行玉靜靜聽著,卻有個疑問,衰蘭送客手調動大盜的聽力時,耳朵會紅嗎。
判斷完這一切,大盜慢慢地把覆於眼睫上的手拉開,露出黧黑的眼睛來,那眼睛習慣了黑暗,被月光照得晃晃。
對視。
大盜舉起自己的手,重新把眼睛捂住了。
大盜的手,皮膚粗糲,骨節明晰。皮膚下是青色的暗河,因為春夜燥熱,青筋將要爆出皮膚來。
白行玉不知道他怎麼了,便先行躺下。
過了很久,那聲音又沙啞的響起,「還剩六千遍,我補上。」
大盜的手被按住。按住他的人,盯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白行玉決定把這六千遍放到來日,慢慢聽。如果一天聽一遍,那麼便可以聽古鴻意說六千遍,他不會走。
六千遍。
他和古鴻意可以有,十六年。
俠客本就習慣劍聲,很快,那嘈雜的金鐵錚鳴聲變得猶如箏響,白行玉合上眼帘,慢慢睡去。
今夜實在太累。
他是抱著這十六年的願望睡去的。
大盜清晰地聽到身邊人的呼吸逐漸勻停,便知道他睡著了。
終於,大盜把雙手從眼睛上拿下來,手臂已然僵了。
古鴻意機械地偏過頭,去盯了盯月光下那張面頰。
感覺腕心,脈搏,跳得難受。
很熱。
古鴻意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他放棄了睡眠。
*
今夜。
此良夜也。
今夜,所有人都沒能睡個好覺。有人飛暗器,有人流鮮血,有人臥屋頂久難眠,有人慘叫連連無人管。
除了兩個人。
今夜,汴京的江湖中只有兩個人,睡得安穩、踏實。
還有兩把劍。
有夜風。也許是千紅一窟的暗器嘯出的疾風。
西廂房淡藍的牆上,錦水將雙淚和霜寒十四州,叮一聲,交錯著倒地。
流水般的細劍,和粗糲苦寒的寬劍,
疊交。
錚錚迴響。
*
盯著天花板上葡萄與芍藥交錯的花影,盯到盡頭時,古鴻意睡著了,做了夢。
這種程度的夢,已經淡的不像睡眠。但他確實做夢了。
不過是因循守舊的夢境。
主角仍舊是: 劍,白幽人。
千千萬萬的夜晚都是如此。
但,今夜,白幽人一身紅裝,手中持劍,赫然是,霜寒十四州。
他背後,是五光十色的紅樓,紅樓外是皎潔的明月,明月引著無邊的碧波傾倒而來。
古鴻意靜靜佇立,滿目無窮的水色,天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