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怨他自己非要不自量力給白幽人下戰書,怪不得師兄師叔。
此外,要麼跟著毒藥師採藥行醫,要麼跟著平沙雁飛檐走壁,要麼盜幫集結,熱熱鬧鬧闖汴京,走洛城,游朝歌……
細數過往,他並沒吃過大苦頭,更沒見過血雨腥風、詭譎波瀾的師門鬥爭。
師兄師叔把衰蘭保護得很好。
亦或說,世上哪有那麼多流血與鬥爭。
生活就是慢慢悠悠的生活。江湖就是快快活活的江湖。
師兄師叔天南海北恣意闖蕩,帶著一身塵土灰撲撲地鑽進盜幫老巢那個小小的洞穴。
等著醉得意燒一桌熱騰騰好菜,溫一桌陳年的好酒。
等袖玲瓏從房樑上翻身躍下,掏掏袖籠,變戲法似的亮出新奇的小玩意。
等著所有人圍作一團,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自己此行的見聞。再齊聲罵一句盟主,他又在追殺公羊棄!煩煞人也!
他本覺得這是人生的常態。有劍,有酒,身後是溫暖與穩定,加一點快意的奇遇。
可白行玉過得是如何的日子呢。
哪有這樣的活法呢。
那些人憑什麼這樣對待他呢。
殺意,被心頭的酸澀壓了下去,漲潮一樣壓了下去。
「以後再也不吃苦頭了,跟我成親,以後的日子裡只有弄弄花草,逛逛鬧市……好嗎。」
聲音從手臂環抱間溢出,手臂抱得越緊,聲音越顫抖,越沙啞。
古鴻意垂眸,又思忖,俠客的生活當然不能止步於這一方小小的庭院,便補充道,
「等住得無聊了,我帶你走。我有天下第一的輕功,帶你離那些壞人遠遠的。
天涯海角,千山萬水,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溫溫柔柔地笑著,說出這些話,像承諾,也像贖罪。
他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輕功,步履如飛花,能把遠山踏成腳下的頓挫。
可他跪在床邊,並無處使出大成的輕功,萬山的連綿只能在心間起伏。
這樣的日子還有半年。身後是小窗,窗外暮春亂紅飛逝,雪日還隔著半個花期。
他徒勞地握著那瓷白的手腕,作了支點撐住身子,還是伏下身來輕輕蹭著被褥。
「……我好想你。」
可這是白行玉睡去的第一日。
白行玉羽睫輕輕落著,聽不見他所有的訴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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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圍帶落盡時,盜幫眾人便決定離開了。一是大家本就該各走各的天南海北,一如往常。
二是江湖聯盟為剿滅盜幫又下了通牒,眾人齊聚汴京,實在惹眼。
毒藥師正收拾著打著補丁的小包袱,仔細檢查那個補丁開了破了,及時找袖玲瓏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