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山雪色萬里,山野溝壑複雜,奔馳其間時,目光中一山復一山的沉寂, 鼻腔中冷冽的寒氣,雪後的松枝清氣,壓下了滿喉嚨血腥味。
他在大雪中殺了人。
雙指夾著劍身, 咻地滑過薄雪, 積雪與血色揉成一條河流, 嘀嗒落下。
走, 去明月樓見皓月。
策馬,轉身。
哈出一口白煙。
雪原碎玉中踱來一持拐老者, 皺紋溝壑夾了雪與淚。
這是何人?
為何他含了熱淚,還撐出微笑。
「小白……你傷好啦,讓師叔看看……好孩子,辛苦了,好孩子……」
雪原,黑山,銀雲,被鬃毛水亮的白馬遠遠甩在身後。
他坐於馬背回首,
跛腳老者靜立風雪中,蒼老的身影漸漸縮成一點枯朽枝幹。
跛腳老者鄭重頷首,對他作了一揖。
風雪重重砸在馬頭,馬嘶悽厲,腳力更快,很快繞出塵山崎嶇古道,離了京畿,入了汴京。
大道無寶馬香車,無市井喧譁,宵禁鐘聲悠長叩來,風雪汩汩。
馬走得更快。
勒馬,頷首,燒的焦黑殘破的一座小紅樓。
到了,明月樓。
樓下空無一人,樓身破敗腐朽。
他翻身下馬,系馬樓邊枯木,迎著風雪,提劍飛速上了樓。
皓月支著斧頭靜靜待他。
「你沒有殺了衰蘭送客手。」
「不錯。」
「你去塵山,幫盜幫匪徒殺盡追兵,成了叛徒。」
「不錯。」
「那麼,盟主要捉拿你。大軍,已在路上,速速包圍明月樓。」
白行玉稍頷首,卻垂下眼眸,睫毛掛著雪,全全擋住眼神中的輕蔑與肅殺。
「你們本就是來捉拿我的。是為了我,才發兵圍剿盜幫的。」
凌冽美目驟然抬起,「罪名,莫須有。」
語罷,雙臂交疊胸前,赫然一震,臂開,兩道劍光寒氣如飛雪般嘯出。
寬斧橫攔,如鐘鼎墜地,強硬破開雙劍輕銳攻擊,皓月肩頭霎時一道血痕,鮮血噴射淋漓,他咬緊牙關抵擋,喉中滾出字句:
「盟主早知你淪落在明月樓,劍門宗師亦知,但他不願再插手。你不過是一枚棄子……」
雙劍驟然撤去,皓月失了平衡,趔趄幾步,重提斧,劍如流水般攔腰環抱,雙劍夾於身前,呈十字狠狠抵合,鎖了皓月的退路。
「那又如何?」
「盟主對你的寵愛,幾分真,幾分假?盟主把你從劍門接過來,年年為你戴上桂花冠,只不過是利用。那劍門宗師……他幾乎是恨你。因為你的父輩……」
「那又如何?」
雙劍一挑,持斧的雙手迸濺兩道血痕,皮肉外翻。
「你在此地受人欺辱時,你的劍就在樓頂……」
劍疾,血出。
皓月後撤半步,收起斧頭,手腕一翻,霎時亮出一道骨釘,便往白行玉肩頭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