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若蘅漠然地看著他,渾身窺不見一絲生機,如同提線木偶。
「準備好東西,三天後離開。」謝安瀾壓低了聲音,一張小紙片推到她的面前。
謝若蘅低頭,那是一張開往海外的船票。
謝安瀾伸手撫摸她的頭頂,動作照入鏡中,不料想,他的動作被謝若蘅躲過,他看到謝若蘅的肩膀在忍不住地發抖。
「我聯繫了大學的同學在海外的碼頭接應你,一直到你安定下來之前,他都會照顧你。」謝安瀾收回了手,背在身後握成拳。
謝若蘅緩緩地抬起頭看他,她面無表情,淚水卻從雙眸滿溢,滑過臉龐。
謝安瀾別過頭,不願看她,「若蘅,不要回來,哥哥保護不了你。」
三天後,謝若蘅悄然乘上了赴美的遠洋輪船。
謝家最初只是大地主,民國成立後,謝父抓住了商機,成為了國內知名的布匹商人,謝家的名聲從此宣揚開來。
謝家沒有強硬的背景,也並非名門望族,謝父能保住手裡的家產,也不過是因為他搭上了洋人。
這一天,謝安瀾在碼頭遠處眺望謝若蘅登船的背影,直至輪船響鳴離岸,他才轉身離開。
宅子裡多了許多往日沒有的珍貴布匹,是南方運來的絲綢,這些漂亮的布料,在今晚就將上供給洋人。
今晚也是謝父第一次允許謝安瀾代表謝家與洋人接觸,他的洋文極好,連那個洋人都忍不住讚嘆,讓謝父笑得更歡樂了。
「這一批貨一定能賣個好價格。」洋人舉著酒杯向謝父說。
謝父哈哈大笑,像是不知道賣出的錢將會變成武器對準同胞。
今夜的酒,似是格外醉人,圓桌上的飯菜還剩許多,桌上的人早已酩酊大醉。
本來醉得趴在桌子上的謝安瀾抬起了頭,眼裡沒有一絲醉意,他看著屋內醜態百出的人,胃部不停抽搐。
謝安瀾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房門。
啪嗒。
他上鎖了。
絲綢布匹被他拋得到處都是,又打開了新的酒罈罐子,一罐一罐地潑在布料上,醉倒在桌上的人的身上。
謝博彥感覺身上一涼,嘀咕兩聲,又趴下了。
謝安瀾站在原地,看著熟悉的父親和大哥,心裡空落落的。
不過瞬息之間,但謝安瀾的腦海里閃過了許多場景和人,有謝若蘅穿著學堂制服的樣子,有大學同學勾著他肩膀大笑的樣子,有春節和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也有——
他向杜曼彤說,喜歡上別的女孩時,她笑容黯淡的樣子。
煤油燈落在地上摔碎,火光乍起,室內映得通紅,溫度迅速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