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麼,語調忽然變得有些古怪:「那可是太子,未來的皇帝,能許你一輩子都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當真不要了?」
沈盈缺聳聳肩,不以為意道:「榮華富貴,我靠自己亦能得到。」
蕭妄手一顫,驚飛了指尖的螢火蟲,幽碧色螢光忽閃忽滅,映得他眉眼也跟著閃爍不定。
「可要我替你去殺了他?」
沈盈缺心頭一蹦,「唰」地扭頭看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蕭妄卻渾然不放在心上,猶自老神在在地把玩著指尖的螢火蟲,睥睨山下的台城。深邃的五官叫紅箋濾下的光影映得濃郁深麗,出口的聲音卻淡得像一縷拂過她鬢邊的風。
不問她敢不敢,願不願,直接就道:「不喜歡他了不是嗎?那我帶你殺回去,保證一個活口也不留。」
霸道得明明白白,囂張到坦坦蕩蕩。
仿佛於他而言,顛一個皇權,不過和捏碎指尖一隻螢火蟲一樣簡單;
弄死那些曾經欺侮過她的人,也是跟呼吸一樣毋庸置疑的必然。
第15章 退婚風波(一)
乖乖,還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著,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都能親耳聽蕭妄說出口。
這傢伙不是一向最光風霽月、無任何不臣之心的嗎?
怎的突然變得這般激進?
有那麼一瞬,沈盈缺幾乎就要問出口,他是不是當真只是想報答她阿父當年的收留之恩,沒有其他念頭?
然前世磨礪出來的理智,到底讓她在關鍵時刻生生縮回了舌頭。
——有些話還是永遠爛在肚子裡的好,沒得說出來,連朋友都做不成,還要落個自作多情的臭名聲,遭人恥笑。都城裡那麼多錯解襄王意的小女娘,可都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鑑啊!
她於是搖了搖腦袋,微笑道:「多謝皇叔關心,阿珩心領了。只是此事終歸是我自己的私事,理應由我自己親手了結,就不麻煩皇叔了。」
蕭妄皺起眉,不贊成道:「你莫要急著拒絕,我並無其他圖謀,也並非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此事涉及朝堂,牽連其中的權貴士族又手眼通天,你一個人恐怕應付不過來,倒不如交給我,對付那群腌臢,我有的是辦法,保管叫他們不敢說半個『不』字!」
這話說得盪氣迴腸,讓人不寒而慄,可細聽之下,又透著幾分孩子氣,仿佛家中幼弟見自家阿姊被人欺負,毛還沒長齊,就擼起袖子,齜牙咧嘴地要出門給她報仇。
想不到一向老成持重的大乾戰神,竟也有這般稚氣可愛的一面。
沈盈缺忍不住笑出聲。
然笑完,她還是搖著腦袋,堅持道:「有皇叔出手,盈缺自然無甚可擔心的。只是菟絲花再美,也不及喬木可參天;蟲蟄再幼,也終得憑自己之力破繭成蝶,您護不了我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