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心裡清楚,她也不希望蕭妄因為自己,背上什麼不必要的罵名。
尤其在北伐這麼個最需大家眾志成城的當口。
頌家作為曾經和荀家一塊,獨一檔傲視南朝所有門閥的古老世族,在京口的這座宅邸,自然也是氣派非常,宛如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睿智美人,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顯得氣韻含蓄,回味悠長。
很像頌祈年本人。
雖已不復青春氣盛,風華正茂,但數十年的磨礪,更顯得淵渟岳峙,不怒自威。
昨晚因為趕時間,加之夜色昏暗,沈盈缺都沒怎麼細細品味,眼下由婢女接引著往宅邸深處去,卻是品了個真切。
懸掛著「見出以知入,觀往以知來」楷書的堂屋內。
頌祈年已經在上首席位上坐好,正和頌慶年一道下棋。頌惜君跽坐在旁邊,給兩位煮茶。
許是棋上局勢極為焦灼,頌慶年手托下巴,面頰通紅,兩道粗獷的掃帚眉都快攪成麻花。
頌祈年卻仍是那副素衣淡然的模樣,一手捋著長須,一手閒敲棋子,兩眼彎彎,比廟裡的彌勒佛還要和藹,見沈盈缺進門,還熱絡地招呼她到身邊喝茶。
「你來瞧瞧這局殘棋,是否能解?這是當年我和先帝一塊琢磨出來的,仲懷花了一個時辰都沒能解出來,你來試試,看能不能破開這局。」
頌慶年抬頭看沈盈缺一眼,不悅道:「兄長莫要玩笑,我再不濟,好歹也是正兒八經拜過師,學過棋的。這丫頭打小就跟著退之漫山遍野地跑,你問她落鳳城裡頭哪裡好吃,哪裡好玩,她興許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問她這棋……」
他輕嗤一聲,搖搖頭,沒再多言。
卻是比說什麼都厲害。
頌惜君擔憂地看了眼沈盈缺,笑著出來解圍:「這殘局布置得極是精妙,莫說二叔,連惜君都沒有半分頭緒,郡主解不出來也不必放在心上。人各有所長,郡主當初小小年紀,就在落鳳城以箭術出名,可見沈叔父對郡主的栽培有多用心。」
頌慶年擺擺手,嗤之以鼻,「小女娘家家,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麼用?有這時間,不如多學學女工刺繡,插花焚香,像你二嬸一樣八面玲瓏,在內能幫夫婿操持中饋,在外能聯絡各家內眷,為夫婿維持人脈,才是正道。」
邊說邊拿眼尾狠狠剜著沈盈缺。
然後就看見她不緊不慢地拾起一枚黑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落下。
頌祈年挑了挑眉梢,在她方才落子的地方貼上一枚白子。兩人你來我往地默默下了七八手,跽坐在沈盈缺旁邊的頌惜君不由輕輕「啊」了聲,掩唇驚呼:「這死棋居然盤活了!」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