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鬆開他,撐著地面乾嘔起來。
蕭妄從深刻的痛意中醒過神,顧不上還在淌血的肩膀,俯身急忙先去扶她,「阿珩,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宣醫侍?」
沈盈缺胃裡仍舊翻江倒海,卻還是堅持推開他,厭惡地吼道:「滾,不用你管。」
屋內的動靜很快引起外面的注意,適才退下的幾個內侍匆匆跑進來,叫面前的狼狽景象嚇了一跳,想上前攙扶,被蕭妄瞪了一眼,又訕訕收回手,躬身退了出去,只在關門前擔憂地望了他們一眼。
蕭妄從地上起來,見沈盈缺還撐坐在地上,臉上發白,身形輕顫,忙要上前把她扶起來,又怕她拒絕,就這樣伸著兩隻手僵在她身旁。
良久,他輕聲道:「你先別激動,這事恐怕另有蹊蹺。倘若蹊兒當真出事,我身為皇帝,為何會不知道?且這消息還是在咱們大婚這天送來,少不得是有心人有意編排,想離間你我的感情,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盈缺冷笑,「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將我說的話當成耳旁風,仍舊讓蹊兒從軍上陣,跟你一塊去北伐了?」
蕭妄一噎,目光有片刻躲閃。
沈盈缺臉上譏誚更甚,「蕭忌浮,這便是你說的『待我好』?你口中究竟還有幾句實話?!」
蕭妄忙道:「我承認這事我的確沒有跟你說實話,但我也是為你阿弟考慮,他堅持要參加北伐,如何也不肯退出,還放話說,如果我不肯帶他一塊去,他便跟著大軍自己去,只要還有一口氣,他便是爬也要爬過去和羯人廝殺。」
「我怕留他一個人在外頭,會鬧出什麼事,索性答應下來,一路上只讓他去負責清點糧草,從不敢派他上前線,還專門派人盯著,就是怕他出事,你會擔心。這次得勝回京,也是他執意要留在青州,不肯回來,怕你知道後會責備於他。我也給足了護衛,保證他的安全,全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哪怕萬軍壓境,也能撕出一道口子,救他出來,不可能會有事。興許只是謠傳,蹊兒並沒有出事,還未證實之前,你先別急。」
「我怎麼能不急?!」沈盈缺一把揮開他伸過來的手,惡狠狠瞪他。
「到這節骨眼上,你還打算繼續騙我,是嗎?那是我弟弟,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不是你手裡不通感情的劍,可以任你擺布。這種時候還能這般冷漠無情,難怪連你生母都不喜歡你!」
蕭妄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利刃刺痛,踉蹌著往後跌退,站定後,又攥住她胳膊,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拉到自己面前,怒目瞪視,銀牙深咬,似是要從她身上剜下兩塊肉。
「我不得我生母喜歡?呵,沒錯,我的確不得她喜歡,是我不好,是我活該!那你呢?你又有多麼高尚?」
「你阿父阿母為救落鳳城百姓而死,你阿弟比你年幼,尚有幾分血性,知道何為苟且偷生,何為雖死猶榮,這麼多年一直不忘臥薪嘗膽磨礪自己,只待將來能親自上陣殺敵,為他們報仇雪恨。而你呢?除了躲在深宮裡享受榮華,埋怨別人不顧安危盲目上陣拼殺,為自己逝去的感情顧影自憐,將我當成那人的替代,好慰藉你那顆受傷的心,你還會什麼?」
「沈盈缺,在你眼中,我究竟算什麼?算什麼?!」
沈盈缺胳膊被他攥得生疼,心頭更是被刺得沒有一塊好皮。
為何苟且偷生,何為雖死猶榮,她身為將門之女,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她能做什麼?上不了陣,殺不了敵,連上朝和那些主和派的大臣辯論,堅決推進北伐進程這樣的小事也做不到,只能守在深宮裡頭,看花開,數花落,和一群目光短淺的女娘扯頭花,就因為她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