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輕恨不得趕快逃離是非之地,畢竟晏伽還抱著一壇酒。他把自己手中那壇酒往晏伽懷裡一塞,拉起顧年遐就走。後者不情不願,但也違抗不了親爹那命令的眼神,只得幾步一回頭地跟著顧君輕往寢殿走了。
晏伽瞧著不斷回頭的顧年遐,笑道:「兒子養得不錯啊,都能化形了,還挺俊。」
顧影拙嘆道:「一天天就會折騰鬧心,動不動就往外跑著不回家,跟他娘一模一樣。」
晏伽搖搖頭,說道:「小孩嘛,有點心氣兒是好事,好好教就行了。不過我方才看他眉間印記有點淡,怎麼回事?」
顧影拙神色莫名有些複雜,看著晏伽,似是欲言又止。
「你擠眉弄眼的做什麼?」晏伽摘掉斗笠,久違地透了透氣,「可憋死我了,戴著這玩意兒不好走路,只能調動靈識認路,怪累的。之前不小心被他倆看到了臉,還好還好,不是麻煩的熟人。」
顧影拙瞧著他,忽然眉眼鬆弛下來,笑道:「倒是你,這三年來大夢酣覺,可好睡啊?」
晏伽嘆了口氣,慨然道:「一睡三年,醒過來總覺得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睡下去時外頭腥風血雨我懶得管,如今醒了,居然還是腥風血雨。」
顧影拙看著他,搖搖頭說:「世道繁亂,你早知自己不能全身而退,還是袖手旁觀為妙。」
晏伽笑道:「袖手旁觀?你們顧氏又何嘗不是一直不爭世事,這麻煩不照樣找上門來?」
顧影拙無奈道:「如今魔族一脈日漸式微,總不如人間熱鬧。三七坊滅門一事,老夫已經悄悄派人前去探查過,的確蹊蹺,只能說此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晏伽還以為顧影拙說的是顧年遐,心說居然真的捨得讓寶貝兒子去查這麼危險的東西,難道不擔心惹上麻煩麼。
「小孩子不懂事,總是瞎琢磨些別的,貽笑大方了。」顧影拙又說,「對了,既然你來了,那老夫就順帶提一嘴——事關『那個地方』的異動。」
晏伽的手頓了一下,在顧影拙後面的話出口之前,迅速劃開了一個結界,裡面的聲音一概傳不到外頭。這是越陵山派先祖所創陣法,流傳到他這一代,已經很少有人會用了。
「慎言。」晏伽說道,「關於『那裡』,不管過了多少年、熬死多少人,都必須是秘密。」
顧影拙點點頭,繼續道:「是這樣的,你大概還記得,數年前『外界』的封印忽然洞開,九州大地許多生靈都曾經歷過的那場浩劫。如今的情境,和那時很像。」
晏伽臉色微微沉下去,嗯了一聲。
那段往事已經甚少有人提起,一則是因為實在太慘烈無法回首,二則當年得知內情的親歷者,幾乎都死在了浩劫當中。
晏伽的師尊也死於當年,那之後他就繼任了越陵山的掌門,在被其他門派齊心協力搞得身敗名裂之前,他一直都被視作最有可能飛升成神的那個人。
——就和他的師尊一樣,也曾萬眾矚目,後來皆是人人唾棄。
「前些日子老夫經過不周山腳下,偶然聽聞有個叫三七坊的門派遭人屠滅滿門。」顧影拙說,「原本江湖尋仇,冤冤相報倒也尋常,但那個門派一夜之間被滅,死因與當年青崖口一戰十分相似,都是被抽盡骨血、身軀幹癟而死。但奇怪之處就在,外界的封印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