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司微喚她,尤氏下意識露出一抹笑,只是抬眼的時候,卻又想起什麼,於是連帶著那股子笑意也跟著淡去了。
把狗崽放在腿上,司微瞧了眼尤氏的針線笸籮,從裡面撿了把剪刀出來,脫了身上的襖子,沿著內里針線的縫合處拆了一道口子來。
司微坐在床邊拎著襖子在床上倒了倒,一時幾十個被絞成小碎銀子的銀錁子滴溜溜砸在了被子上:「喏,娘,你瞧,這是兒這些日子掙來的。」
眼見著傾倒在被子上的碎銀子,尤氏原本到嘴邊的話一時也被驚住。
瞠目半晌,尤氏嘆了口氣,不去看被面上攏成一堆小山的碎銀子,看向司微眼底依舊透著幾分沉:
「你且跟我說,這些日子,你到底是去了哪兒?還有這些錢,又是怎麼來的?」
「還有那劉婆婆,如何竟能教人過來伺候我?」
尤氏家裡也曾闊綽過,逃難前身邊也是有丫鬟婆子伺候過的人,只是後來……北疆戰亂,韶關淪陷,嘉陵城破。
尤氏並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但再如何,司微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
自家孩子一轉眼,消失半個月不見,甚至還找了個手上幹活頗為麻利的婆子過來照顧自己,甚至如今還帶回來這大筆銀子……
一時間,尤氏的聲音都帶著幾分顫,她略顯乾燥溫度卻依舊偏高的手落在了司微臉上:「你告訴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著,尤氏的眼淚終是一滴滴落了下來:「你說你去廣味樓後廚里做活,程嫂子外甥媳婦的堂侄子在廣味樓里當小二做個跑腿兒的,她便託了人過去問問——那廣味樓的後廚,什麼時候能缺過人吶!」
司微把拆了條線的襖子重新穿上,手忙腳亂的從笸籮里尋了個素白還沒來得及繡花的帕子給尤氏擦眼淚,一邊兒還得安慰著她:
「莫哭莫哭,娘,這事兒是兒做得不對,不該欺瞞娘……只是當時走的時候,兒自個兒心底也沒個著落,總不好教娘病中也跟著操心。」
尤氏從司微手上接了帕子,自個兒擦了臉,隨後便扯著司微要脫他的衣裳:「你這些銀子到底是怎麼來的,我聽著程嫂子說,那來咱們家的劉婆婆,原該是在那等……」
尤氏哽了一下,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來,但司微約摸著也多少能猜出來尤氏的意思。
狗崽子哼哼唧唧的被抖落在床邊,最後蹭了蹭帶著尤氏氣息的被子,把頭往被子底下的縫隙里一塞,不動了,只有司微被尤氏揪著衣裳不放。
「娘……娘!你想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