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尤氏病重,再到遊船會上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波,司微只覺自己的人生軌跡像是一匹脫了韁的野馬,朝著超出控制的範疇無限狂奔。
司微扒拉著碗裡的飯菜,沉默了半晌:「以我的身份,生活在這高門後院裡,本就是一種風險,一旦暴露……所謂民不舉,官不究,真出了什麼事,也就是草蓆子一裹,往亂葬崗一扔的份。」
這種事,在鳩縣也不是什麼少見的,連鳩縣那等小地方的富貴人家都能遮掩下來的事,放在郡王府里,死上那麼一兩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大事。
聽聞司微這話,雪酥也沉默了,半晌,幽幽一嘆:「也是,畢竟跟我這孤家寡人相比,至少你還有個家的牽掛,不比我……獨身一人,去哪兒不是去呢?」
「能在外頭過自個兒的自在日子,何必往這種權貴後院裡鑽……你且瞧著,現在這會兒,是這後院裡沒人能夠得著那根高枝兒。」
「這高枝兒但凡有教人攀折下來的那天,這王府後院,約摸著就得是變個模樣了。」
雪酥帶著幾分苦澀:「這後宅子裡的天總共也就這麼丁點兒大,為著自個兒以後的日子,不爭也得爭……這要一爭起來,就憑著那些個宮裡出來的,權貴送進來的,想扒著郡王那頭吹枕旁風的。」
「到那時候,後宅子裡這碗水,就徹底端不平了。」
而越是端不平,人們也就愈發爭得厲害。
雪酥吃吃地笑,帶著幾分嘲諷:「走了也好,左右這郡王府里的女人多的數不過來,少一個也不打眼。待借了龐管家的門路從這郡王府後院裡出去,旁的不說,就憑你這眼界跟手段,總有你發達的一日……我嘛,就撿著你教我的這些個東西,瞅著日後在這郡王府里,也存個能活路的本事。」
說著,雪酥低啞柔婉的哼唱在東廂房裡輕響:「……眼見她起高樓,眼見她樓塌了。」
司微的心思也跟著有幾分沉重:不是他不想扒拉著身邊人一把,實在是這事就連他自己,也都不好說能不能成。
這回能搭上龐管家的路子也是湊巧。
東宮裡出來的嬤嬤往徐姑姑那傳了信兒,將太子妃娘娘許了個側妃位置的消息遞了出來,那傳話的婆子到了初晴院的時候,恰巧便見了剛從內室收拾好出來的程美人,回去那頭跟徐姑姑回話的時候,難免便帶了幾分誇耀,一心也是想在徐姑姑跟東宮嬤嬤那討個好。
也不知是怎麼個誇耀法子,竟引得那傳話的嬤嬤臨回宮前,特意尋藉口繞了一趟初晴院並著幾處院落,見了程美人跟些收拾出來的美人模樣才走。
於是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正和雪酥忙碌著的司微,便得了龐管家的請見,避了人,給司微推了兩張百兩銀子的銀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