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博宜治下,稅收全靠三家大姓頂著,這些年好歹我爹是涿州知府,再加上我趙家本家往涿州漸漸遷移,外祖家頂著的壓力漸小,甚至能接應了一部分投奔來的百姓,漂泊於海上,靠著打漁為生……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海珠難得,外祖一家便轉換了賺錢的路子,開始行商,很是收容了一批來投奔門下,願做家奴的百姓……這裡頭,少有正經上了奴籍之人。」
「按著我外祖的說法,都是鄉里鄉親的,他做不到兼濟天下,卻也做不到獨善其身。」
「所以……」
司微一時沉默,北疆之戰於國而言實為太平之緊要,但於民間百姓而言,卻著實是一場超出他們所能承擔範疇的禍事。
不僅他當初自生下來便被尤氏當做女兒養,直到摸著自個兒沒變性方才鬆了口氣,而後在尤氏的看顧下平安長大……這還算是幸運的。
連年徵兵,征走了家裡的頂樑柱,每年該壓下來的稅沒有半點減免不說,隨著北地戰事的吃緊,那些個雜稅壓下來的也愈發多了起來。
誰不想過太平日子呢?
可朝廷政令,又是要人,又是要錢……當他們開始撐不下去,入不敷出的時候,是真的會逃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吳崖諳苦笑著:「可海里雖有海魚,能果腹,卻無淡水……莫說淡水,便是那些個瓜果菜蔬,在海邊那等反鹽地里,想開荒都開不出來。」
「便是在海上尋著小島,聊做補給,卻也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左右官衙那頭的稅,我們趙家咬著牙,該頂的也就頂了,好歹他們投了我家做工……也算是賺回來些許銀錢。」
「照我外祖所說,趙家雖是豪富,卻無甚底蘊,銀錢這些東西,能賺也能花,可那些個鄉里鄉親的,總不能教他們有家不能歸,跟著在海上漂泊。」
「時日久了,有那些孩童,口齒生瘡,毛髮枯黃……」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外祖這人,心善,性軟,總得想著,瞧著,托著我爹看看能不能替這些個百姓們尋個活路。」
吳崖諳嘆了口氣,抬眼看向司微:「有幾批願意走的,已經跟著我家商隊,從南地去往逐洲,我父願意接納這些個父老鄉親,於州城周邊治下的那些個村落落戶……」
「只一地百姓皆有定數,十里之中,多是些面熟之人,這些鄉親父老遷去涿州,生面孔一多,極容易引起當地治下百姓的惶恐與不安,若有有心人參我父一本,說這些都是我父私養的家丁……什麼樣的人家,動輒能在州府周邊之地,連帶老弱婦孺,養上近千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