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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隱隱感覺到,傅子淼當時為什麼會這樣。

或許……或許是因為時燚的死……他的死。

他能這麼認為麼?因為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會有什麼事能讓那個無堅不摧的傅子淼變得宛若一具行屍走肉。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陪了他三天兩夜。他在這兩天裡一口水都沒喝,也沒合過眼睡覺。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起他這麼折騰啊,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打擊才變成這樣。」 閆昊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當時真怕他就這麼暴斃了,我想著他要是再不說話,那我直接把人打暈送醫院去。結果到了第三天,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趙舒川問:「他說什麼了?」

「他問我還在這裡做什麼?我說我怕他想不開所以看著他。然後他又不說話了。」閆昊翹起一隻腿,繼續說:「我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還有水統統都拿出來送到他面前,他猶豫了一會兒先是接過水,一口氣喝了一整瓶,然後吃了一包壓縮餅乾。我問他,為什麼在這裡?他說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

閆昊停下,喝了口啤酒。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停頓了半晌。

趙舒川有些心急地問:「然後呢?」

「然後我們一起離開了那座山,老傅坐上我那輛破皮卡,我們沒有方向和目的地,開到哪裡就是哪裡。車經不起折騰,在路上壞了好幾次,每次都是老傅一聲不吭給修好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們把車開到一處海灘邊,那時是夜裡,沙灘上沒人,只能聽到海潮撞擊的聲音。老傅從車上下來走到潮水退去的地方坐下,我在離他兩步距離的位置坐下,我們誰都不說話,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望無際的死氣沉沉地黑暗。沒一會,我從海水消停的間隙里捕捉到一聲抽泣聲,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因為這裡除了我跟老傅,沒有第三人。

好在我很快就反應過來,是老傅在哭。我跟老傅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攏共沒說幾句話,不過我見過那麼多人,一眼就看出他心裡藏著很深的痛,這痛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命。並且沒人能幫的了他,他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

我讓他放下執念,放過自己。他哭著說,他實在是太痛了。我對他說,能感覺到痛也是好的。這一刻,我覺得我們才真正認識。我們都是被遺忘在世界角落裡的一粒沙。直到現在,我都無法想像得出他哭的樣子。」

別說是閆昊了,就連趙舒川都無法想像得出傅子淼流淚的樣子。在跟傅子淼認識了那麼久,記憶中這個男人從未哭過,哪怕是他雙親離開的那一天也沒見他流過一滴淚。

傅子淼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不會為任何事低頭。其實傅子淼不知道的是,他就喜歡他那股驕傲,喜歡的不行。他也是驕傲的人。雖然喜歡是喜歡,可也因為這點驕傲,彼此都受了對方很多罪。

「不久之後,我在一次攀岩過程中發生了意外,是老傅把我送去醫院的,最後診斷為脊椎斷裂。這次事故我付了很大代價,我被醫生告知,從今往後再也無法進行攀岩這樣激烈的運動。這就等同於是判決書,儘管我很不甘心,我還是接受了這一事實。田徑運動員失去雙腿後無法在跑道上奔跑,可是你能說他活不了嗎?」 閆昊說,「不會,還能活下去。哪怕是換種方式,也得活下去。」

此時此刻,趙舒川對眼前這個男人陡然產生了一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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