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溪兩步邁過去,看見酒罈下壓了另一張字:「待歸,勿貪杯。」
好嘛,還得等他回來喝。
正合李靈溪的意。她本也不是嗜酒的人,買過春燒是因為想看江玦喝。江玦不在,她一個人喝沒意義。
酒罈旁邊有幾個米糕,想來是留給她的早食。她叼起米糕走出去,在院裡看見第二樣新物件。
芙蓉花下,石桌面,滿滿一筐胭脂堆成小山。山尖上躺一枚白蘭纏花釵子,嶄新如初,還多了三顆白珍珠。
李靈溪靜默片刻,米糕竟然哽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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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是清一大師常來常往的地方,但他不會久居一處,江玦今日上山只當碰個運氣。
可惜運氣不好,江玦走過幾個道觀,小道士們都說大師已經許久不上山了。
黃昏時,山里下了一場小雨。江玦懷裡捧著受贈的龍芽,披上蓑衣,往華陽城南走。
到竹院天已黑盡了,寢屋亮著孤燈,江玦站在院外,遙遙看那一盞小燈映出的人影,突然感覺喉頭收緊。
沈煙煙在等他,這一幕,這一方小小的竹院,似乎成了他們的家。
雨沒有下到這裡來,江玦披著的蓑衣卻忘了脫。他站在院外很久,看屋裡的人影走來走去,不知在忙什麼。
最後,一頂高冠戴到她頭上,江玦很是疑惑,旋即腦中「嗡」的一下。
他快步走到寢屋,敲門兩聲。
「沈煙煙。」
屋裡那人很高興,推拉門輕快地向右一滑,室外涼意鑽入屋內,屋內的燭火也照在江玦身上。
江玦凝神,看見一個妝容精緻,花冠在頂的美人。與平日的素淨不同,目下她描了眉,畫了唇,胭脂撲在臉上如同血色自然透出。冠是用生花做的,芍藥為主,芙蓉、銀桂、蜀葵等攢在一起,再插一枚白蘭纏花釵,襯得她如花神臨凡。
再往下,她穿了新做的白緞暗紋長袍,紅腰帶垂在袍間,平添一抹艷色。
江玦愣了會兒,忽然伸手把她推回室內,背手拉上房門。
「外邊冷,」江玦穩著呼吸,「你怎的夜裡打扮成這副模樣!」
李靈溪牽起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說:「我試胭脂,試完覺得裝扮實在太素,所以配了頂花冠。怎麼樣,好不好看嘛!」
好看。
江玦喉結滾動一下,李靈溪見著就笑,揶揄問:「江仙君奔波一日,是不是口渴了,不如喝口茶潤潤嗓。」
江玦沒說渴,一盞盪著酇白光的「茶」已遞了上來。過春燒酒香濃郁,江玦偏要喝下去了,才木著臉說:「是酒。」
李靈溪拖長聲音念:「是酒。」
江玦被撩撥得頭皮發麻,忍無可忍,卻也萬分克制地把李靈溪推到坐榻上,斟滿一碗酒。
他居高臨下,溫情淺笑里藏了掌控欲:「愛喝那就多喝些。」
李靈溪不懂,怎麼成了這般劍拔弩張的情態。江玦那神情,仿佛有誰搶了他的領地,他必得強占回來。
但李靈溪不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