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簾別過頭,攥緊身上單薄的布料。
她心知肚明,今夜並不是他們的初見。
他的身份,也不僅僅是顧氏太子爺這麼簡單。
半年前,她顧及他在塢港的地位,曾對他信誓旦旦:「若非必要,我不會麻煩顧先生。」
而這樣輕易就能攪弄風雲的人,此刻卻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影響,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接到他的身邊。
又是一記驚雷,刺目的閃電惹得沈暮簾蹙眉,只是一晃眼,車便駛入了市區最大的私立醫院。
她太陽穴跳了跳,看著面前雅典的歐式建築,尖利的虎牙猛地咬緊。
急促的呼吸被極力壓抑,心臟卻控制不住的下墜。
陽和國際醫院。
她的夢魘。
門前那束板正猩紅的十字架,她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父親當年,就是在這裡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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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踝軟組織挫傷,幸好來得早,身上這些傷口拖久了要感染的。」
諾大的私人病房燈火通明,落地窗明淨透亮。
醫生用無菌針頭把沈暮簾傷口中的短刺挑出,消完毒後認真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病房。
隨著門鎖輕微的響動,四下開始蔓延著窒息的沉默,她低下頭時,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她從前行事張揚個性,在圈內也算半個人物,陽和本就是塢港鼎鼎有名的私立醫院,在這裡遇到幾個熟面孔也不奇怪。
只是她沒想到,那些所謂的「交心摯友」,竟與曾經待時她有雲泥之別——
「那不就是沈大小姐嗎,當初風光無限,怎麼如今淪落成這樣?」
「不就是家裡出了事,沒了避風港,你現在過去甩她兩巴掌,她估計都不敢吱聲。」
「你瞧,她居然還能住得起私人病房?」
「她被哪個老男人包.養也不奇怪,勾男人不就是她最擅長的事嗎?」
……
那些竊竊私語化作冬夜最刺骨的刀刃,一把把插在她的脊樑上。
過河拆橋、落井下石,的確是令人摒棄的惡行。
但,這裡是鄔港。
在這裡,牆倒眾人推,好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苦水仿佛哽在喉間。
窗外閃電又開始在烏雲下蠢蠢欲動,突如其來的一陣雷鳴驚得她狠狠一顫,毛衣不知在何時纏上了落地燈的掛鉤,扯動之下,竟晃動著朝她搖搖欲墜。
沈暮簾眉心一跳,下意識伸手阻擋,卻在電光火石間,觸到了熟悉的體溫——
雨滴敲打露台,清脆聲響悅悅在耳,瀰漫的消毒水氣味中,夾雜著淡淡雪松香。
落地燈墜在半空,被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穩穩托住,撲朔暖光影影綽綽,在這之下,就連凌厲的黑色西裝都顯得柔和溫潤。
心臟跳得沉緩,沈暮簾愣了片刻,徐徐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