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他驚恐的瞪大雙眼,「你,你回來了……」
怎麼會?
她竟然活著回來了?
明明事情做得這麼不留情面,她是怎麼一次次逃過的?
他不可置信,目光下意識移向她身旁淡漠凜然的男人。
昏黃璀璨的水晶燈下,顧佑遠淡淡垂眸,從容不迫的摩挲指節間的銀戒,吳特助眼尖,替他卸下身上厚重的大衣,躬著腰伸手接過。
從始至終,顧佑遠都守在沈暮簾身前,卻從未正眼瞧他一次。
他在塢港也算半個商圈元老,趟過不知多少狡詐的河水,一個商人究竟是有利所圖,還是有一些說不清的緣由,他一眼便清楚。
與其說顧佑遠一時憐憫妥協與她攜手赴宴。
倒不如說是偏愛、暗涌、寸步不離的保護。
舅舅倒吸一口涼氣,詭譎心思轉了又轉。
起先他也是困惑,顧佑遠應允了沈氏這小小的酒宴,隨意搪塞一人前來表示表示就好,怎會拋下顧氏繁忙事務不管,親身到場。
如今一看,不是對商圈的示威,亦不是給自己幾分薄面。
他或許,只是放心不下某個人。
先前他在暗處對沈暮簾的次次發難,是否也是顧佑遠隻手遮天,擋在她面前悄無聲息的化解?
想到這些,舅舅心底不禁湧起涔涔冷汗,眼神飄忽,故作鎮定。
像是洞悉舅舅心中所念,顧佑遠緩緩掀起眼皮,輕點銀戒的動作停滯片刻。
唇角啜著不瘟不火的笑意,仿佛一切大局都掌握在手上。
目光似航行的船舶,意有所指的撞在他身上。
不怒自威,令人發怵。
舅舅心下一驚,慌忙掛起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扯出幾分市儈笑意:「顧先生,我與阿暮許久未見,一時有些失態……」
「是嗎。」
舅舅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出聲打斷的沈暮簾。
「那還真是,多謝舅舅垂愛了。」
一如既往的淺淡神色,像是燃著冷焰撲扇的蝶翼,眸間亮色驚人,撐起一池傲水。
絢爛,耀眼,卻又稍縱即逝。
而這句柔韌的清晰聲線,分明參雜了太多意有所指。
她父親在世時,她不僅僅只是靠著沈氏的溺寵挺立塢港,她的本性中,還有一份勇敢直率的聰明。
雖讓她樹敵無數,卻也讓她擁有洞悉一切的清醒。
舅舅既是背地裡做事,那就不可能滴水不漏,但凡有些蛛絲馬跡,沈暮簾都能順藤摸瓜,猜到他致人於死地的用意。
若是這樣,他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她豈不是都了如指掌?
不知道沈暮簾在下什麼大棋,更害怕她會當著顧佑遠的面說出一切,舅舅捏了把汗,趕忙笑著圓場:「……阿暮啊,昔日種種就當是過眼雲煙,舅舅敬你一杯,算是為以往的不對向你道歉。」
沈暮簾看著面前揚起的高腳杯,紅唇輕啟,溢出一聲輕笑。
只一杯酒,就想讓她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