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緣由地,沈今鸞忽想起他擋在喜轎面前拔刀的背影,望著她時微顫的睫毛,更奇怪的是,她回想起來,他方才好似是在與她一問一答……
她不由問道:
「道士,你能看到我嗎?」
趙羨回道:
「我是看不到你的,但我祖上修行嶗山道術,懂得一些通靈之法,只是能稍稍感應到你的存在。」
「哦,那其他人能看到我麼?」
趙羨擺擺手,言之鑿鑿:
「凶煞的厲鬼偶有為人所見,你這樣普通的鬼魂不行的。除非那人和你有什麼萬里挑一的機緣。不可能,絕無可能!」
沈今鸞輕舒出一口氣。
不管這道士所言真假,她可不想去做鬼相公的鬼娘子,更不想被顧昔潮帶在身邊。
望著愁眉不展的趙羨,又看了看最前頭那道高大背影,沈今鸞心頭一動,對那呆頭呆腦的趙羨說道:
「這位顧大將軍呢,向來殺人如麻,最喜將犯人五馬分屍。你今次惹惱了他,怕是一會兒四肢頭顱都要搬家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趙羨怕得直抖。
「我有一計,可救你一命,但,有個條件。」沈今鸞血紅的唇角微微勾起,「你宅中,定有不少我這樣的紙人罷?」
……
趙羨聽完這一救命之計,還在懵怔之中,不由向正堂望去。
那名顧將軍,半張側臉被燭火映得血紅,另外半張卻陷在冰冷的黑暗裡,不聲不響,十分駭人。
尤其是那柄腰際的刀,鮮血浸染,刺目驚心。
趙羨摸了摸自己尚完好的四肢和脖頸,猶豫片刻,眼一閉,心一橫,壯著膽子步入正堂。
「將軍是來追逃犯的,可我這裡,除了嫁給鬼相公的死人,可什麼都沒有啊?……」
趙羨當著所有人的面,扒拉開一塊破布,只見案上竟矗立著兩排牌位,中間的香爐底下厚厚的餘燼,看來是經常供著香火的。
每一個靈位後,都立著一個相同的紙人,如同被無形的繩結吊著,軀體僵直,笑容詭譎,燭火投下的巨大陰影,猶如濃郁的黑霧,包圍著所有紙人。
趙羨穩了穩心神,上前,用破舊的袖口擦了擦其中一塊牌位,輕聲道:
「這些女子,入不了夫家的祖墳,娘家亦不收留,因此既無墳地,也沒香火,才會被配給鬼相公為妻。」
「唉……雖然我雖是為族老們逼迫,但我總覺得對不住她們,給她們立了靈位,燒了香火,望她們能早日往生。」
夜風浩蕩,燈影幢幢。
顧昔潮眸光微動,輕輕一瞥,只見方才他放在太師椅上的紙人已悄然不見了。
他虛了虛眼,幽沉的目光從一座一座的靈位,一個一個的紙人之間掠過去——甚至唇角還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