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羨畫符的手一頓,驚異地道:
「你的魂魄本就虛弱,紙人又被燒得這般慘烈,你現在動一下都困難,又如何能追上那來去無蹤的鬼相公?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罷。」
趙羨苦口婆心,沈今鸞卻漫不經心,她看了一眼還留在院中的軍士們,眉峰一揚,道:
「這不正好有一陣東風麼。我正好可借這東風尋人。」
憑她一己之力,茫茫北疆,大海撈針,確實難以尋人。但顧昔潮兵馬遍布北疆,一聲號令,將整個北疆翻個遍也不過翻手之間,找個人不過探囊取物。
再者,以她這幾日來對顧昔潮的觀察,就算不為顧辭山,他也會傾盡全力找到那逃犯,斬草除根。
既然目的一致,她略施小計,驅使顧大將軍也並非難事。
她雖然極不情願和顧昔潮合作,但是為了父兄的遺骨,為了早日往生,也只能取這下下之策了。
這邊廂,趙羨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好聲好氣地道:
「顧將軍可不是好糊弄的。這幾日你也看見了,他擺明了一點都不信鬼神,又怎麼會相信人被鬼抓走了這套說辭?」
那位將軍,即便粗衣布服,也有一股凌烈之氣,令人凜然不敢逼視。他可不想再去觸霉頭。
沈今鸞挑了挑眉,輕淺地道:
「就算他不信,我讓他信不就成了。道士,你最後助我一次。」
……
「大人們是不是在找那逃犯?
駱雄抬頭,又見那窩囊道士畏縮的樣子。他騰然起身,按住刀,厲聲道:
「你知道人在哪?」
「我不知道,但、但是……」趙羨心一橫,豁了出去,大喊道,「她、她們知道。」
所有人下意識地順著趙羨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正堂之中,昏暗異常,供桌上香火繚繞,十九座靈位,如層巒疊嶂,威嚴聳立。每一座牌位之後,各自立著一個紙人,身軀僵硬,面目詭譎,卻如有生氣。
靈位底下的太師椅上,仍是端坐著那個舊舊的紙新娘。
紙人一身紅衣,如血浸染,身側香火煙雲繚繞,氣度雍華不俗。
「我能招來她們的魂魄,助各位大人找到鬼相公,追兇尋人。」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大人們又何妨一試呢?」
趙羨一鼓作氣,按照劇本念完了台詞,深吸一口氣。駱雄怔了怔,又要大罵,卻見將軍穿過了眾軍士,疾步走進了正堂。
此時無風,堂前一片簾幕卻被吹得翻湧不息。
此時無聲,三縷香火裊裊卻有細語如同幽咽。
此時無光,紙人空洞雙眼卻如目光炯炯相望。
趙羨小步走到供桌前,點燃了準備好的三支蠟燭。可怪,哪怕燃了三支蠟燭,堂內依舊昏暗無比。
只見他向供桌前正中的紙人叩首,假意恭恭敬敬地道:
「貴人在上,若有回音,燭火為信。」
接著,他裝模作樣地開始做法,唱誦道: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歸來,歸來!」
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駱雄瞄了一眼沉默的將軍。
男人立在堂中,雙眸沉黑,看不清究竟是在看滿堂的神位,還是在看那個詭異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