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妃呆滯地看著滿身的血,還來不及尖叫,卻見大將軍血流如注的刀尖又指向了她的兒子元轍。
她連滾帶爬地過去,想要摟住,卻被顧昔潮的親兵扣下,側臉被押至冰涼的宮磚上,面容扭曲。
「他是唯一的皇子!顧昔潮你要做什麼?!他將來是要做太子,登皇位的。」
顧昔潮如若未聞,單手掰著二皇子的下頷,將人提了起來。
他望著二皇子日光下泛著琥珀色的眼睛,又緩緩望向御座上作壁上觀的皇帝,目有憐憫。皇帝始終冷眼旁觀,好像事不關己。
這皇宮惡臭淤泥太深,皇室骯髒秘辛太多,一人一步,坑害了他的小娘子。
而這些惡臭和秘辛,註定不會公之於眾的。
皇帝不會弒殺「親子」,殺人的罪名只能由他來背。
血跡未乾的刀尖緩緩地逼近皇子細嫩的頸側,耳邊傳來陳妃聲嘶力竭的叫喚:
「顧昔潮,你敢弒君?」
「我不會讓一個弒母罪人登上皇位。」顧昔潮手起刀落,斬斷了陳妃的痴心妄想。
話音未落,在陳妃扭曲的視線里,兒子的頭頸也扭曲一下,「軲轆」滾落在地,和另一雙琥珀色的眼空茫對視在一處。
千秋君王夢,盡作一抔土。
血流汩汩漫過蟠龍地磚,撕心裂肺的尖叫迴蕩在富麗堂皇的宮殿。
顧昔潮最後走向李貴妃。宮燈交錯的影子將她挺拔的身姿映出無數個碎片。
男人高大的暗影投下來,李棲竹手中佛珠一滯,閉上了眼。
李家出身關隴,曾是不輸顧家的高門。她自小由大儒教養,自視高潔,入宮以來,舉止溫柔賢良,孤高如鶴,帶著世家貴女一貫的傲慢。
不僅貴妃的冠冕,就算是皇后的鳳冠,她也當得起。
而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卻做了唯一一件懊悔終生的事。
為了家族榮寵,為了徹底扳倒得了子嗣耀武揚威的陳妃,她一念之差,選擇以迷藥替換毒藥。
因為光她親眼看見還不夠。她要坐實,要鬧大,要人贓並獲,要眾目睽睽,等醒來後的皇后金口玉言,徹底釘死陳妃和她的兒子。
可皇后卻因她的私心而死。她不是真兇,卻是幫凶。
刀尖冰涼的觸感與溫熱的血水交融在一處,李棲竹揚起了脖頸,如同迎接一場晚了十年的解脫。
鮮紅的刀尖卻只是挑斷了她腕上系了十年的佛珠。
她睜開眼,沉靜的眼裡流露出一絲錯愕:
「大將軍,不殺我嗎?」
「念佛救不了你。」顧昔潮掃過李棲竹身上十五年如一日的白衣素服,冷冷地道,「來日你到了地下,自己與他說去罷。」
聽到那個「他」,李棲竹沉默良久,喉間湧起腥甜,唇角扯動,伴隨這一抹冷笑緩緩溢出一縷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