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搖搖頭,「我視你為心腹,怎會嫌你無用?只是我已做人,便不想再放著你做鬼。你是我親手帶進鬼島的,如今我也想親手送你出去。」
細雨眼底動了動,低低道了句「屬下告退」。
他一路苟著身子,退到庭院盡頭,轉身消失在夏光中。
慕容羽望著那抹灰色的背影,一陣出神。不知為何,他竟從那單薄羸弱的背影讀出了股蚍蜉撼樹,螳臂擋車的孤勇。
正當此刻,堂屋傳來廚娘的吆喝聲,「青蓮宴已備好,請就席。」
墨玉笙從身後推了一把慕容羽,「看什麼呢?整個人魂不守舍的。中原樓果然風水不好!」
慕容羽收回視線,難得沒有跳起來掐架。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廚娘大約是遇上了天大的好事,看上去精神頭甚好,還別出心裁弄了個青蓮宴。以新鮮的蓮子,藕節,荷葉入菜,菜品清雅,爽口解暑。
廚娘將幾人迎進廳堂,嘴角都快咧上眉梢了。自己是攢了幾世的艷福才能扎進這麼個舉世無雙的公子堆里?
做人得惜福,尤其是這等艷福。
廚娘十分足智多謀地替自己留了後招。她並不像往常一樣一股腦兒地將菜品全部上齊,而是由涼菜開道,將主菜,湯菜,主食依次搬上桌。
如此這般就能堂而皇之地從頭跟到尾,連元晦小公子都不能一言不合就將她請出門。
廚娘一面轉著眼珠飛快打著小算盤,一面豎起一對八卦的耳朵津津有味地偷聽幾人閒聊。
墨玉笙:「二位與什麼人結下了梁子,叫人大費周章地擺出個黃泉陣招呼二位?」
無影隱晦地看了一眼沈清淵,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還不是我們清淵,長得好看,成日招蜂引蝶。」
墨玉笙心知二人無意談論,便識相地轉了話題:「無咎,你之前說無影兄身上有種獨特氣味,你一聞便知是他。我現在就坐在無影兄身邊,怎麼我聞不出來?」
無影:「哦?慕容兄還會聞香識人?倒是說來聽聽,你聞到了什麼?」
廚娘默默移步到無影身側,作勢去斟茶。
慕容羽:「混著百里香的血腥味。」
無影:「從前我每殺一人會用百里香淨手。大概殺的人多了,百里香也蓋不住滿身血腥,不想倒是長久停留在身上,成了揮之不去的體香。」
廚娘手一個哆嗦,不慎將茶杯碰倒。
她擰著茶壺,汗如雨下,一雙切菜快如閃電顛勺有如疾風的手仿佛是不聽使喚,抖如篩糠。
無影十分好脾氣地扶起茶杯,溫聲道:「菜何時能上齊?」
「馬……馬上。」
廚娘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拔腿就跑。
不一會兒,幾個本應出現在前店的藥童端著碗碟進了屋,再不見廚娘身影。
夏風自前店穿堂而過,一路卷著濃郁的藥香吹進廳堂,卻是蓋不住滿屋的酒氣,瞬間被壓下一頭。
席間,墨玉笙酒癮犯了,幾次不著痕跡地偷摸上酒杯都被元晦不由分說地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