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紳墳」棺材裡陪葬的手札也是祝時元認定墓主人身份的一個重要來源。
他跟隨導師,走的是古籍修復研究方向,還在發掘現場時就初步查閱了墓主人手邊的隨葬文稿。
文稿上的內容多半是墓主人和親友的通信,其中還有不少是他生前整理的鄉史風俗,這恰恰和墓志銘上所寫的生平契合。
但在發掘現場手忙腳亂,祝時元並沒有認真閱讀。而此時,在拍照留檔和拆解書線的過程中,祝時元發現了一些關鍵信息。
「墓主人姓王?」他將紙頁小心翼翼地攤開,看著一封書信的抬頭若有所思。
一起處理文稿的老師也湊到了近前:「王什麼?」
祝時元搖頭:「只寫了尊河王相公,沒有姓名。」
「不過既然有個姓,那或許能先做個推論。」祝時元又犯了「藝術加工」的老毛病,他說道,「晚昇的太寧城裡可有不少姓王的太監,他們都是拜在王吉門下的乾兒子。王吉被誅殺後,手下的小太監們有的因在『反王』中立了功,繼續留在天極皇帝身邊伺候的,比如王誠,甚至在永昌年間做到了中正司提督的位子。還有一些因為年紀較小,或者牽扯不多的,都給發放到陪都京梁了。」
「也就是咱們梁州。」這老師非但沒有責怪,反而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
這給了祝時元接著說下去的勇氣:「所以我猜,這個墓的墓主人應當是個被發放到梁州的王姓小太監,脫了籍後,在尊河鄉安家,因上過內學堂,能識文斷字,大概率人品也很不錯,因此後來成了一鄉鄉紳。」
這樣的說法不無道理,祝時元也很認同。他繼續往下讀,很快,又看到了另一關鍵信息。
《草鶴筆談雅集》。
這位王姓太監在書信中懇請友人為自己的《草鶴筆談雅集》做序!
祝時元霍然抬頭,一時震驚不定。
《草鶴筆談雅集》成書於天極、永昌之間,以講述晚昇社會民生為主,時不時還會穿插些朝堂野聞和志怪故事,這部書和《天極閒集》、《鵲山筆撰》以及《漱園焚香小稿》等一系列文人筆記雜談共同構成了研究晚昇時期社會狀況的文獻史料。
其中,《草鶴筆談雅集》因在書里講過不少明熹、天極兩朝官員的秘聞,而被一些史學家認為,該書的作者或編者曾於明天之交在朝為官。但是,因《草鶴筆談雅集》未曾有任何署名,所以作者到底是誰,至今也只有猜測。
倘若真的能通過這些發掘出來的文稿判斷出《雅集》作者的身份,那也算是留名考古學史的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