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泓仗著有官身,和驛丞攀談,得知北懷巡撫唐徹如今還在平湖,一時半刻根本無法趕來潞州。
「那現在怎麼辦?兩懷總督難不成要看著百姓受難?」秋泓皺眉。
「百姓受難?」驛丞搖搖頭,苦笑道,「百姓不跟著作亂就謝天謝地了,天崇道的那幫教眾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一面用邪說蠱惑百姓,一面又擺出劫富濟貧的樣子來。若不如此,怎會連唐撫台都左支右絀?」
秋泓不說話了。
他老家少衡在漢宜,比不上文山、平湖等地富庶,卻因那裡與關南平原隔著兩座大山而還算安定。自小以讀書為業的秋泓雖也為了貼補家用,在少衡當地的大戶寧城伯家裡做過小工,但說到底,他並沒吃過動亂的苦。如今看到潞州餓殍滿地,流民四起的情形,他又怎能不心驚?
北都不過是燒了幾把火,京堂們就雷厲風行地砍了十幾個腦袋,連秋後都不必等,人頭便咚咚落地。
可是,除了北都之外的地方呢?
當地官員們為了保全自己的家財不被天崇道奪去,哪一個背地裡不與什麼左都護法、右都護法狼狽為奸?就算是真的礙於朝廷追責,捉了幾個天崇道門徒教眾進衙門,過不了幾日,也會尋個由頭,偷偷放掉。
如此一來,哪有寧日?
驛丞見秋泓憂心忡忡,只當他是怕明日進不了城,於是說道:「不過我聽聞,威山衛的陸參將要來了,沒準兒啊,明天這幫作亂的天崇道就退回去了。」
「陸參將?哪個陸參將?」秋泓問道。
「威山衛參將陸淨成,原本只是個指揮使,今年年初西南剿匪時立了大功,榮升參將,如今督守長亭鎮。」驛丞笑呵呵道。
秋泓聽他這麼一說,便想起來了。
今年年初,陸淨成剿匪立功後,皇上還賜了他一子蔭官。秋泓隱約記得,陸家那個被蔭封的兒子叫陸漸春,今年剛過十七,年初就是他將天崇道掌教華忘塵緝捕入京的。可惜後來「蓮花案」發,叫人忘卻了這小將軍的汗馬功勞。
「所以啊,你們若是不急著趕路,就在此地多待幾天吧,好歹安全些,等陸參將來了,天崇道自然就跑光了。」驛丞說道。
但這驛丞的嘴大概開過光,他說什麼要來什麼就不來,什麼不來什麼就會來。
這日晚間剛掌燈,秋泓正倚在床邊看書,就聽外面響起一陣刀槍劍戟的碰撞聲,緊接著,樓下傳來慘叫,是客棧的大門被人一腳跺開了。
秋泓一驚,放下書準備出門查看,卻被何皓首攔下了:「你莫要伸頭,我瞧著像是天崇道的人來了!」
「那怎麼辦?」秋泓急道,「這是二樓,難道要跳窗不成?」
這話未說完,一旁的李果兒轉頭縱身一躍,竟真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