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講一半就停,似乎在故意等著秋泓往下追問。
果不其然,秋泓道:「那後來呢?雲淨死後,那兩個孩子去了哪裡?」
清晨山間起霧,國道上也水汽蒙蒙,沈惇放慢了車速,悠悠地嘆了口氣:「還能去哪兒?他們是前朝故臣的後代,又隨著自己爹娘在南邊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骨子裡還留著秋相國的鐵血,哪裡肯向新廷低頭?在被發配往達鴉谷的路上,秋世安跳崖失蹤,秋世元咬舌自盡。不過啊……」
沈惇緩緩轉動方向盤,拐進了一條更加偏僻的山間小路,接著道:「不過啊,在達鴉谷,也就是現在的薄州,一直有民間故事稱,那個跳崖失蹤的秋家小輩兒沒死,他被一個當年受過秋相國恩惠的老兵後代救了起來,然後就留在了達鴉谷下,結婚生子,繁衍生息。」
「達鴉谷,受恩惠的老兵?」秋泓喃喃自語。
這興許真的只是個故事,畢竟連記憶力超群的秋相都想不出有哪位老兵曾受過自己的恩惠,以至於他的後代要在新廷的眼皮子底下當前朝故臣的救命恩人。
不過很顯然,沈惇講這個故事的用意並不在此,他看向後視鏡,沖秋緒一笑:「小秋啊,你說巧不巧,這位秋老師也姓秋,他沒準,和當年那個跌下懸崖的秋世安有關係呢。」
秋緒抬了抬嘴角,沒說話。
秋泓倒是坦然。
當然有關係了,能沒關係嗎?秋世安和秋世元是他曾孫子,沈惇這話倒是相當討巧。
「你好好看著路,駕的又不是馬,小心掉溝里,淨在這兒講些沒影的事。」秋泓說道。
可這話並不頂用,沈惇繼續笑呵呵道:「小秋啊,你多跟這位秋老師親近親近,沒準將來,還真能攀點關係呢。」
也是,秋緒自小親緣寡淡,身邊沒幾個近密的人,如今這天底下能和他稱上沾親帶故的只有這死而復生的秋泓一個,可不知為何,在沈惇說完這話後,原本視線始終黏在秋泓身上的秋緒沉默了,他垂著雙眼,似乎在思索什麼。
「小秋,」正在這時,沈惇帶著疑惑開口了,他問道,「你再看看那個地址,是不是給我發錯了,這怎麼越走越偏呢?再往前就要進到人家的村子裡了,好歹也是有錢買復刻本的,怎麼會住在這種窮鄉僻壤?」
秋緒趕緊翻出手機,念道:「關陽縣長水河吳家園,沒錯,就是這個地址。從底下的那個自來水廠往上走,就是了。」
沈惇擺弄起導航軟體來,秋泓卻要推門下車。
「誒,你去哪兒?」沈惇詫異。
「我瞧你那羅盤也不准,不如下去問問人。」秋泓關上車門,順著這小坡往下走了幾步,路邊正有個小院,小院的門檻上坐著兩個正在擇菜的老太太。
關陽縣長水河吳家園,作為一個能在導航上輕鬆搜索到的地址,本沒有任何異議,可不知為何,順著導航一路進山,竟越走越偏,越走越人跡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