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九弈陣也的確說明了一件事,」秋泓彎下腰,拂去石板路上泥土,露出了一個已經有些模糊的標刻,「那就是最初修建吳家園的人,一定是個方士。」
那是一個略似圓環的圖騰,像龍,又像蛇,上面的具體花紋如今已很難看清,也不知是哪個旁門宗左的徽章。而在這吳家園中,幾乎每一塊石板上,都有這樣或淺或重的印記。
如果說,埋在石拱橋下的老方士只是巧合,那這避世的位置、九弈陣法排列出的院落,以及院落中石板路上的刻文,則無一不在證明一件事。
那就是住在此地的,很有可能是一個方士家族。
「或許就是在太豐元年,一些方士受到了登基當天廷殺止止道人一案的牽連,所以逃到了關陽長水河的這座山上,避世隱居,並用九弈陣法來保護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年的流言逐漸平息,這個小鎮上的人破解了陣法,重新入世。而吳重山,就是其中一族的後代。這樣推理,也符合邏輯。」沈惇說完,卻總覺得自己漏掉了哪一處關鍵。
秋泓提醒他:「那江山輿圖的天書復刻本呢?是誰買走的?買走的人又是為何要把我們引到此處來研究方士們的秘密呢?」
沈惇一怔。
秋泓卻不緊不慢道:「或許,這天崇道……和當年高皇帝殺止止道人有關。」
沈惇先是不解,隨後忽然抽了口涼氣:「算來,六、七百年前,不就是昇代初年,祝璟建國之時嗎?那這吳家園就是在太豐年間,慢慢發展起來的!」
「沒準還真是……只不過,大統、長靖年離高皇帝建國時,也一百多年過去了,就算是當年方士家族中有人犯過死罪,一百年了,不能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過,更何況,那橋底下的老道墓里一定有好東西,時至今日都能引來發丘的人,當年怎麼就沒人發現呢?而且關陽離少衡那麼近,長靖年間吳家園並未衰敗,那我為何從小到大都沒聽說過附近有這麼個奇怪的地方呢?」秋泓自言自語道,全然沒注意秋緒在聽到這話時,逐漸睜大了眼睛。
「難道……他們不是自己跑來的,而是官府囚禁在此的?」沈惇忽地發現了一個突破口。
「官府囚禁?官府為何要囚禁?」秋泓奇怪,「高皇帝大發善心,不忍這些方士死於非命,但又不得不為了穩固政權,而出此下策?離譜離譜。」
兩人的推論都有道理,但——
道理又不是很多。
「祝璟殺止止道人……」秋緒插了一嘴,「那不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嗎?和現在有什麼關係呢?」
秋泓抬了抬嘴角,看向這個似乎很單純的年輕人:「天崇道想要謀反不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嗎?可現在,他們似乎依舊有所圖。」
秋緒不說話了。
三人沉默地沿著來時路往回走去。
此時已過正午,但天依舊陰得厲害,雲霧愈發濃郁,林間開始逐漸瀰漫起一股似有似無的硫磺味煙塵。
秋泓忍不住咳嗽起來。
「快走快走,這附近大概是有藥廠,高污染的企業怎麼能建在這種地方?」沈惇攬過秋泓,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捂住了嘴。
可正在三人即將走出吳家園,踏上那座石拱橋時,後面又響起了熟悉的悉悉索索之聲,這回,聲音已不似上次那般遙遠,而在逐漸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