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鳳岐,」他叫道,「天樞到底是怎麼死的?」
秋泓扶著桌子,勉強站好:「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何必來問我?他李天樞是我派去北都的眼線,洳州之戰中被布日格發現了身份,遇害而亡。緹帥還有什麼疑問嗎?」
李岫如定定地看著他:「昇軍之中有流言稱,布日格能孤軍深入,在龍騎峽里燒殺搶掠,都是因為天樞臨陣倒戈,這是不是真的?」
秋泓看向李岫如:「緹帥既然說了是流言,那自然不是真的,天樞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你難道不了解他嗎?」
「我了解他,」李岫如一頓,「但我不了解你。」
秋泓目光微閃,沉默不語。
「陸漸春手下的親兵王六說,天樞就跟在布日格身邊,可你給陛下的奏疏里卻稱,天樞在身份暴露後,死在了北都的大營里。」李岫如的聲音輕輕一顫,「我不在乎他到底是叛徒還是忠臣,因為不論是北都的大營里,還是龍騎峽山下的屍坑中,都沒有天樞。秋鳳岐,我只是想知道,天樞到底埋在了哪裡。」
「在哪裡不重要,他是為什麼死的才重要。」秋泓一字一頓道。
李岫如聽到這話,一抬嘴角,自嘲一笑:「所以,天樞他真的投敵叛國,成了布日格手下的帶路狗了,對嗎?」
「天樞是為大昇死的,」秋泓注視著李岫如,緩緩說道,「唯有如此,你爹才能從這場圍追堵截里活下來,李天巒你明白嗎?」
李岫如神色一僵,不說話了。
隔著一道院牆,幾個幼童舉著年節時剩下的炮竹,你追我趕著穿過市集,一頭扎進了桐香坊里那彎彎繞繞的小巷中。
很快,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傳來,吵得在牆下打瞌睡的黃狗也跟著吠了兩聲,夾著尾巴竄進了門房。
池塘里的魚兒受了驚,一晃兩鰭,躲到了蔫黃的荷葉下。
李果兒一直守在門外,直到聽著裡面沒聲音了,這才敢小心翼翼地走進裡間,覷一眼屋中情形。
書案上筆墨紙硯狼藉,燈盞傾倒,地上文牘無章,書信糅雜。秋泓則獨身一人半倚在小榻上,身上衣衫不整,鬢間髮絲散亂。
李果兒咽了口唾沫,怯怯地喊了一聲:「老爺?」
秋泓聽到有人說話,半睜開了眼睛,聲音發虛道:「去打盆熱水來。」
李果兒不敢耽擱,趕緊出門喊小廝燒水,自己又進來拉上帘子,點起燈,扶著秋泓為他更衣。
這時,李果兒才看到,秋泓的手腕上、脖頸上以及鎖骨間布滿了細碎的紅印子,其中還有不少在隱隱滲血。
「老爺,這……」
李果兒的話還未說完,秋泓忽然一手推開了他,按著腹部伏在榻邊乾嘔了起來。可他晚上本就因不舒服沒吃什麼東西,此時吐出來的不過是幾口藥。見狀,李果兒趕緊給他撫背順氣,又想差人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