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秋泓俯身下轎,他掃了一眼肅立在旁的轎夫,輕聲回道,「銅錢兒,你就在這裡等我。」
皇莊茯苓酒樓,當年因明熹皇帝在此「遇襲」而關停了半年,此後換了招牌,搖身一變成為「萬山茶舍」,這才重新開張。
秋泓算是這裡的常客,老闆許寧遠遠瞧見了他的面孔,便急忙哈著腰跑到近前,恭迎道:「哎喲,次相您今兒個怎麼來了?」
秋泓不疾不徐地搖著一把圓光扇,目光在茶舍一樓中掃視了一圈:「有個在此撫琴的小倌兒,細長臉,桃花眼,今日可來了?」
許寧一聽就知道秋泓說的是誰,他呵呵一笑,抬手向樓上請去:「相爺您移步雅間,小的一會兒就把人送到房中。」
秋泓挑著眉看了一眼許寧:「許老闆可千萬不要告訴旁人,今晚我來了。」
許寧笑容未改:「那是自然。」
茶舍清雅,絲竹管弦悠揚。亭台樓閣之中,儘是吟詩作對的讀書人,其中還有幾位是翰林學子的打扮。只是當秋泓看去時,那幾人卻立刻低下頭,轉身走了。
「你來找琵奴?」等進了雅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秋泓似乎早已料定這屋裡還有旁人,他絲毫不見驚訝,反而一笑:「『封天大俠』不在京中,但京中有什麼人,出了什麼事,大俠倒是很清楚。」
話音未落,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出了屏風,他抱著刀,臉上掛著些許玩味的笑:「秋次相不在邊關,可邊關有什麼人,出了什麼事,次相也很清楚。」
秋泓眉梢微揚,沒答此話。
這時,敲門聲響起,許寧在外畢恭畢敬地說:「相爺,人來了。」
原本藏身在屏風後的人輕哼一聲,抬腿一踩桌凳,飛身躍上了房梁。
秋泓從容地往軟榻上一靠,提聲回道:「進來。」
許寧送到他面前的,是位寬肩窄腰、個頭瘦高的琴伎,此人戴著面紗,懷中抱著一把琵琶,身上穿著錦緞披帛,手足間分別掛著十個銀環,走動起來,叮噹作響,清脆可聞。
「行禮。」許寧命令道。
此人款款下拜,卻不言語。
「這就是琵奴?」秋泓淡淡問道。
許寧賠笑:「正是,不知相爺滿不滿意?」
「還行。」秋泓揮了揮圓光扇,「你下去吧。」
許寧鬆了口氣,用餘光掃了一眼乖巧而立的琵奴,轉身出門,為兩人合上了帘子。
屋中香菸繚繞,薄紗輕幔,窗邊一角月光,映著軟榻上人的半張面龐,引得原本低頭不語的琵奴忍不住抬起頭,向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