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誠面色微紅,囁嚅道:「皇爺,奴婢找了為太寧城採買龍涎香的皇商,可誰知,誰知這批貨還沒出金萊,人就不見了。奴婢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尋,生怕,生怕秋相發現……」
「秋相?」祝微彎下腰,凝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王誠,「他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萬歲,奴婢,奴婢……」王誠一抖,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也對,他不過是個太監,而祝微是九五之尊,兩人之間,有什麼平等可言?
但前些年,他們分明是……
「行了,朕可是一直拿你當成朕的好友,別跪著了。」祝微今日心情好,對王誠也寬容了起來,「最近長纓處在忙什麼?朕多日不見徐錦南、章從梧他們幾個了。」
王誠聽到這話,就要開口答,但王吉已在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二人的身邊,只聽如今的中正司提督大太監回道:「徐侍郎和章學士一直在忙《昇法》修正一事,秋先生說了,等下次經筵,陛下就能見著《昇法》的初稿了。」
「初稿?」祝微捻起一枚葡萄,塞進了嘴裡,「《昇法》修正這麼久,朝中支持之人寥寥可數,秋鳳岐到底在執著什麼?」
王吉抿了抿嘴,忽然覺得「秋鳳岐」三個字在祝微的嘴裡是如此的令人刺耳。
可祝微並不覺得,他哼笑了一聲,挑眉看向王吉:「怎麼?大伴不是一向很有學識嗎?如今為何不說話?」
王吉老老實實地往地上一跪:「奴婢哪敢在陛下面前賣弄?」
祝微拍拍袖子,晃晃蕩盪地站起身,越過了跪在地上的王吉,抬手一指門口捧著果盤的那位宮女:「把她送到朕的寢殿來。」
殿外風雪漸大,將這可憐女子的哭聲吞沒進了一片白茫茫之中,跪在地上的王吉閉了閉眼睛,忽然為秋泓感到些許不值。
「為什麼不值?」秋泓撣了撣身上的雪,回頭看向倚門而立的李岫如。
李岫如正在欣賞鵝毛大雪,以及書房前小院中的那棵差點吊死秋順九的歪脖子樹,他「嘖」了一聲,答道:「當然,值與不值,都在於你,你若是覺得值,那便是值。」
秋泓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封天大俠」挺立而孤獨的背影。
「等明日,我讓潯兒把你兒子帶來,怎麼樣?」秋泓忽然說道。
李岫如身形一僵,他詫異地轉過身,不可思議地望向秋泓:「你……同意我見他?」
「你願意見他嗎?」秋泓頓了頓,接著問道,「或者說,你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活著嗎?」
李岫如一哽,驀地沉默了下來。
「罷了,」半晌後,他長嘆一聲,「罷了,我李家只要還有人在,我的兒子只要還能好好活著,我是誰,我又在哪裡,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