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扶南軍還只是試探,驅趕劫掠大晛商船,不多時日,隨著北灤大軍南下,大晛各州縣陷入慌亂。交廣守軍在刺史長官的統領下,心驚膽戰地關注著帝京的存亡,再無心威懾海上。扶南軍趁此機會,出兵占領了交州之南的數十個海島,再以島為據,數日間迅速北上,將交廣兩大海港占為己有。
二州刺史寫急報送往建康,然而諾大帝京,竟也已是危在旦夕,急報遲遲未能等來朝廷的答覆。正一籌莫展之際,交州城內傳來消息,長公主皇甫初宜打開蕭家府庫,招募鄉勇,抵禦扶南賊寇北上。此時已來不及請示京城,交州刺史迅速趕往蕭家謁見長公主,交州軍和新募兵很快合於一處,修整城牆,護衛交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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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執屯兵鵲頭戍。建康城號召兵馬勤王的檄文傳至四方,君主之令既出,已然癱瘓的朝廷四方驛站艱難地重新連接起來。至此,常年窩在建康城中的大晛君臣才徹底得知了四境局勢。
一夕之間,北灤、吐谷渾、新羅、扶南四國及西域遊牧部落聯成盟軍,化身狼虎,同時朝大晛張開血盆之口。謝賡被新羅大軍纏住,吐谷渾慕容珠命人率軍入西北,西北先失梁州,再失房州,扶南軍占據交廣兩大海港,帝京之前,只剩下大江和五萬守軍……
一旦看清局勢,京中大批權貴瞬間恐慌起來,一夜之間命家人奴僕收齊細軟,準備逃走。然而當前令人難堪的是,沒人知道可以逃到哪裡去,四境都有戰亂,有哪裡可供落腳?亂世刀兵無眼,財物多的反而最有可能先被賊寇所搶。四境急報陸續傳來,從未處理過政務的小皇帝甫一上任,就遇到亡國之難,日日戰戰兢兢地坐在大殿上,面色倉惶地看著群臣,而群臣更是手足無措,只能寄希望於趙執所率的五萬守軍,希望守軍能拖住,等到四方援軍到來……香火鼎盛的京中廟宇日日擠滿前來祝禱的信眾。
鵲頭戍的秋夜,已然十分寒涼。
岑敞部置完江上防務,來到中軍帳前。夜已深了,帳中還點著燈火,趙執和兩位神武衛的副統領還在看白日繪製的江防圖。
水軍潛入江中鑿穿北灤大船,修補戰船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時間。這一天一夜,也是鵲頭戍布防最後的時機。岑敞走進帳中,默契地和眾人一起看。
幾位副統領相繼離開後,岑敞才忍不住問趙執:「左丞大人,十五日內,你我能守住建康城嗎?如今,才將將過去五日而已,五日間,不夠任何人趕到京城勤王。」
岑敞並非故意在此時動搖軍心,實在是,這個問題是所有駐守鵲頭戍的將士心中都想問的,只是沒人敢到趙執前面直接問他。
趙執抬頭看一眼岑敞,又看向帥帳之外沉沉夜色中的大江山川。
「我也不知道。怎麼,丹陽水軍會膽怯嗎?」
岑敞:「丹陽是大晛唯一的京師水軍,一旦守不住,大不了以死殉國,怎麼可能臨陣膽怯?若是丹陽都膽怯了,十日之內,大晛必亡。」
趙執笑笑:「這一點我跟你想的一樣。」
趙執還沒回答他的問題,岑敞安靜地等著,也將目光投向夜幕中。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五日過去,我還是一樣的話,大敵當前,唯有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