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了眼坐在自己身側的人兒,想去拍拍她的肩,卻被她躲了過去,心裡越發犯難。
牛車微微晃動,是爾風撩著衣擺跳到了地上。他自牛車上翻下一隻小巧的木質踏腳凳,又是催促了好一會兒,才見那車簾被人從裡面撩開,於是伸了手扶著籍之踩到堅實的地面上。
周府門前擁著一堆下人,這會兒只先瞧見了姑爺,一個個兒地都伸長了腦袋盼著往那牛車裡頭瞧。可她們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裡面的人兒探出手來,於是一道道譴責的目光開始落回到籍之身上。
籍之有些汗額,溫聲好言著往那牛車裡頭遞著話。「夫人,該下來了,岳丈大人與岳母大人一應都候著呢。」
話畢,他伸出了手,又是等了半晌依然沒得任何動靜。
他背後被人盯得滾燙,不用多想,那最灼熱的兩道熱意當是來自周參軍的。檐角捲起一陣風,他不由自主地縮抖了一下,連他自己也不知是被冷的,還是心裡慌的,只好輕嘆了一聲:「好,好。我同你保證,絕不會再有下回了,以後一定先求得了夫人的主意再動。所以現在,夫人可願意賞臉下車來?」
又是過了好半晌,等到一眾人都快要懷疑這車上是不是真的還有人兒了,裡頭才輕輕響了一聲哼,便見著那車簾被素手皓腕撫捻著挑了起來,那一身淺絳紫色的美人兒總算是捨得露面了。
籍之面上重新揚起了笑意,看她在牛車的前板上微微躬著身子立著,又是將自己的小臂往她面前送。
她自然是知道他想讓自己扶著她下牛車的,可這會兒心裡頭還有些堵著氣,於是只是不著痕跡地乜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去拎裙擺去了,是一點兒攙上去的意思都沒有。
提著裙擺的手隨著矮木凳的向下行,使得指緣恰巧掃在他伸出的掌心中。指尖傳來些摸溫熱,她一瞬間晃了神,捏著衣裙的手也鬆了些,便被他趁機尋到了機會,悄摸著溜著握上了她的掌,與她暗中十指緊扣。
這份掌心的溫熱直衝著她的頭腦,也是這樣一愣神的功夫,她腳下沒能仔細瞧見那木凳究竟在何處於是堪堪踩到了木凳的邊緣,整個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她被自己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緊閉著雙眼,滿腦子都是丟人現眼這四個字兒。自己今個兒是回娘家,可在這樣一個規矩森嚴的家門前,卻是鬧出了這樣一場一點兒規矩都沒有的事來,真是給周家丟面子。她覺著以後自己還是莫要再像今個兒這樣意氣用事了,若不是自己想讓他在自己阿耶阿娘面前難堪一下,又如何會摔著?
可結果呢,原來是自己成了那難堪的對象,真是好一個風水輪流轉。
掌心忽得傳來一股力,她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往一旁撲了過去。她抱住了一個人,鼻尖滿是那十分熟悉的混雜著苦艾葉與萱草的香氣,卻又好似夾雜著一絲絲清甜怡人的香。
她當然知道自己抱著的人是誰。睜開眼,是自己正窩在他的懷中,怎麼瞧都是那揮之不去的眷戀與不舍,自然,手上依然與他十指緊扣。她眨了眨眼,總算是看見了他腰間繫著的那枚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