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涿正微微闔著目,似乎並未發現她的舉動。
「爸爸,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小柿把手伸出來放在被褥上,總是扎著馬尾辮的頭髮披落肩頭,聲音也低落下來。
「嗯。」青涿沒多說。
身旁的女孩比他此時還高大些許,她側過身子,一把將他抱住,任彼此的胸膛緊緊相擁。
沉默許久,小柿才有些傷感道:「那小柿以後不能保護爸爸了。」
青涿無聲地笑笑。
又過了一會兒,房門發出被打開的鎖扣聲響,又一個矮矮的身影鑽進了被窩。
是每晚都會出現的「怪物」小靈。
他貼在了青涿的另一邊,也不說話,張開了手臂加入了這個漫長的擁抱。
明明床上還空餘出了一大塊面積,三道矮矮的人影卻擠擠挨挨地貼在一起,從月升到月明。
懼本里的深夜沒有津津蟬鳴,只有勻長的呼吸聲代表人已陷入沉眠。
夜已深了,不需要睡眠的小靈睜著眼一眨也不眨,像是想要把青涿的面容印下來一樣執著。隔了良久,他才輕輕一眨眼,有些眷戀不舍地又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放輕了動作悄悄起身。
「咚」,房門被極輕地帶上,發出幾不可聞的碰撞聲。
小小的影子被路燈打在水泥路上,他與數不清的黑影擦肩而過,堅定不移地邁向要去的方向。
城市的另一個角落,一戶人家敞開了門,女孩站在門前,攤開了雙手。
小男孩把手裡的東西盡數傾倒在她手上,露出了自己被腐蝕得血肉模糊的手心。
女孩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說,隨手合上了門。
樓道里的聲控燈因久不出聲而驟然熄滅,黑暗包裹住了小靈的全身,他彎起膝蓋朝樓下走,又穿過無人的街道,在夜色迷濛中回到了家。
…………
早晨,晴空萬里,爻惡早早登門,和青涿與青靈一起踏上了「出去逛逛」的旅途。
說是三人一起,其實青靈只是綴在二人身後,插著褲兜兒不近不遠地跟著,形如被他們牽著繩的風箏。
坐在車上,青涿看著眼前愈發熟悉的道路,側頭看著駕駛座上的醫生:「怎麼來這裡了?」
爻惡握著方向盤,答:「先帶你見個熟人。」
車子在寺院門口停下,青涿下了車,仰起頭看向這那塊紅瓦金磚簇擁著的牌匾。
【金洞寺】
與上次來時一樣,這裡香火斷供了許久,院中落葉無人清掃,連正殿中最大的那尊雕像旁邊的紅布也仍然堆在地上。
青涿跟在爻惡身後,一起走到了那神像身前。
「你知道人類最區別於其他動物的地方,是哪裡嗎?」已經離得很近了,但醫生卻還在往前走,直到他快要能貼上那尊神像。
「是頭。」他抬起手,因常年持手術刀而略帶薄繭的指肚落在神像斷面中,輕輕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