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麗蓉左胳膊耷在身側,右胳膊卻放在桌上,腐爛得流出膿汁的手正壓著那個有墨色水跡的本子上,手邊還放著一隻筆。
……就好像,她死前正伏案埋首於紙筆之間,記錄著什麼東西。
死亡時間太久,腐爛的皮膚將屍體袖口的衣服泡得看不出本色,粘連在一起,二者又同時緊貼在紙張上,在上面糊滿了黃的紅的白的膿汁。
「你別動。」冷淡的聲線從身後傳來,有人一把推開了青涿想伸過去的手,面不改色地抓住那團泥濘的腐肉,又揭下粘在腐肉上的紙片。
青涿歪頭看了爻惡一眼,見他即便戴著手套,眉目中也仍有顯而易見的嫌棄,便立馬抽走了齊麗蓉胳膊底下的記事簿,避開那些膿液拿到眼前。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下來,他總覺得爻惡沒了那股處變不驚的閒適,反倒有些急躁不耐。
雖然這人有嘗試隱藏自己的情緒,青涿仍是感受到了。
他定了定神,注意力轉回手上的記事簿。
這是一本日記。攤開的那一面還留有板正得仿佛出自小學生之手的字跡,再往後翻就是一片空白了。很明顯,這是最後一篇。
上面的語句有些混亂,不太像人精神正常時寫出,邏輯顛三倒四,還夾雜著明顯的錯別字。
【九月七日,下午四點。】
惡臭膿液淌在紙上,黑色字跡從黃色液體下隱約顯露。
【我記得這一天,九月七日,是鵬程的忌(塗黑)生日。他現在初二了,學業越來越重,老葛讓我給孩子包碗湯,我殺了家裡帶來的狗。】
【家裡電視信號出問題了,我調不到鵬程最喜歡的卡通品道。聽說主持人出車禍死了?我不知道。】
【我聽到了樓下的殺車聲,是老葛的摩托,他后座上給鵬程帶了生日禮】
「禮」字最後一筆彎鉤猛然失控,筆跡陷入紙片,刮出一道凹痕,差一點兒就能直接戳破。
而後面,則是筆者生死未明時留下的大片空白。
青涿左右兩側各挨著一圈人,捏著本子的手都能感觸到淺淺的呼吸。在眾人呼吸微滯時,他伸手把本子往前翻。
前面一頁的髒污少了許多,只有一點滲透過來的不明液體。
但在看清內容後,在場人背後都有些發涼。
【九月六日,下午四點。】
【我記得這一天,九月六日,是鵬程的忌(塗黑)生日……】
【家裡電視信號出問題了……】
【我聽到了樓下的殺車聲……】
一模一樣。
除了日期以外,所有的內容都一模一樣。但相較於九月七日的戛然而止,九月六日的日記補全了結尾。
【我聽到了樓下的殺車聲,是老葛的摩托,他后座上給鵬程帶了生日禮物。紅色的衣服,亮閃閃的,上面還有字。】
【壽,壽,壽,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