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在最終的出席名單上看到那個美國人的名字。只是個小手術,城堡里配備了西西里最好的醫療團隊,出席展覽會並不會影響美國人的身體恢復。
艾波洛妮亞抬起頭,棕色的眼寂靜無聲,她說:「他不需要來。」
*
夏日,天總是亮得格外早,滿身珍珠紋的椋鳥停在枝頭,藍色的羽毛在晨光中分外光亮。
麥可坐在窗前,雙腿交疊,膝上攤開一本書,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從不觀鳥的他,看著鳥兒在枝頭草間跳躍,靈活地覓食。
他維持那個姿勢,從天蒙蒙亮的五點坐到太陽高照的九點,周身仿佛縈繞一層看不見的鬱氣,起初如淺淡的迷霧,隨著日頭的升起,愈發濃重。
那嚴峻的面孔,冷酷的神色,仿佛冰塊上散發出來的冷氣,嚇得加洛不敢說話或是亂動,只本份地坐在門邊。
終於,等到隔壁病房來了第一波探病家屬,吵嚷的聲響打破濃沉的寂靜,加洛鼓足勇氣問:「柯里昂先生,您要吃些早餐或是午餐嗎?」
麥可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幾點了?」
加洛跑出去看了眼走廊的掛鍾,「十點四十六分。」
麥可環顧周圍,沒有說話,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
藤筐里的檸檬柑橘毫無生氣地堆疊,盛著果醬的玻璃瓶是那麼黯淡無光,原本繁盛到近乎跋扈的三角梅,紅花綠葉掉落一地,只留光禿禿的枝幹。
真是糟糕。麥可煩躁地想。
這一刻,一旁的加洛無端聯想到鎖在鐵籠內的猛虎,漫不經心地舔著利齒,躁鬱如實質充斥空蕩的籠舍。
「走吧,」麥可合上書本,從藤椅上站起來,「去看看托馬辛諾老爺子的公寓。」
他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好讓時間快些過去。
街面上一如既往地熱鬧,小販、行人絡繹不絕,陽光熱烈直白,卻並不炎熱,是個好天氣。
兩人步行抵達公寓,前後步入樓道,加洛手忙腳亂地接住麥可丟來鑰匙開門。
這是一間不大的公寓,臥室書房緊挨著,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到床鋪上,歪在那裡打個盹兒,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夏日午後。
寬綽的起居室連著陽台,能看到樓下的街景,麥可點燃一支煙。
手肘靠著陽台的鐵藝扶手,他吸了一口煙,百無聊賴地觀望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