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波又在心底盤點了遍家當。包里有剩下的六發子彈和作為食物補給的三條士力架和灌滿的水壺,本來足以支撐她走到人類聚集區,如今多了個小孩,她不得不把口糧分出一部分給他。好在她還帶了釣鉤和釣絲,作為簡易的求食工具。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錢。她和1900開來卡森的那輛二手福特這幾天讓旅館老闆幫忙幫忙處理了,錢匯到了銀行帳戶,沒有在她手裡。手頭現金加起來只有八百刀,就這還是她窮家富路的想法作祟,不然現在兜里只有可憐巴巴的一兩百美金了。
天悄悄變亮,霧氣散去,烏雲依然還在。
她把船劃到了岸邊。這裡堆積著大塊的圓形石頭,每個都像農場裡新鮮的雞蛋,圓滾滾的。
雙頭槳的一段卡入石頭縫隙,或推或拉,方尾獨木舟順著水流不斷往陸地前進。
等船底觸到石頭、實在無法前進時,艾波跳進冰涼的水裡,石頭表面長著一層薄薄的青苔,她差一點沒摔倒,但猛力一掙,好歹站穩了。
這動靜把安多里尼吵醒了,他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第一眼便看到站在大塊卵石中間的女人。亂蓬蓬的短髮,白襯衫外罩著一件馬甲,褲管和球鞋浸在水裡,正把獨木舟往岸上拉。
「醒來了就下船。」艾波用英語說,同時朝他伸出手。
安多里尼懵懵懂懂地握住,被她掌心的溫度凍得一哆嗦。
艾波則皺起了眉,小孩子體質弱,淋了一晚上的雨,現在體溫高得不正常,明顯發燒了。
她讓安多里尼在岸邊站著,自己把船拖上了岸,拿出所有的東西之後,用力將它掀翻、倒撲在石頭灘。
「為什麼要把船翻過來放?」安多里尼看著她背起雙肩包,又把被夜風吹得半乾的毛毯抖開,搭在乾燥的石頭上。
「這樣船可以保存得更久一些。」艾波解釋,「就不容易兜雨水,也不容易長植物。」
她往森林裡走去,希望找一些乾燥的樹枝,點火燒些熱水。安多里尼乖乖地跟在身後。
岸邊長滿了松樹,枝條充滿豐富的油脂,他們很快收集了一堆,其中還有些掉落在地面的松果。艾波把最細最乾的松枝塞進疊好的風爐,又從包里拿了幾張從柯里昂家廚房薅的、用來包裹火柴和左輪的烘焙紙,團成球從側面塞入風爐,然後擦亮火柴,升起一蓬火。
一蓬不旺的、冒著黑煙的火。
接著,她拿出一張平整的烘焙紙,疊成紙盒的樣子,把水壺裡的水倒進去,擱在風爐上加熱。
不一會兒,紙盒底部里冒起一顆顆泡泡。
安多里尼蹲在爐子邊上,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他問:「為什麼?」
艾波逗他:「叫我名字,我就告訴你。」
安多里尼快速地瞥了她一眼,眼神落在冒著泡的紙盒裡,那張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弓形嘴唇張了張,囁嚅著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艾波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