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奇怪的話,來維護陳牧成。是在維護他嗎,如果是的話,那這個東西也是植給他了,是已經植進去了嗎。
陳牧成摸了一下自己的兩個肩頭,只感覺他的助聽器被雨淋壞了。他拿掉助聽器,開始拍耳朵,傾斜著,想倒出來一點轟隆隆的水聲。
但很快他意識到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七年如一日,在令他恐懼的事物下衍生出來的感官陰影。他的耳朵里根本就沒有水聲,除了聽不見什麼問題也沒有。
陳牧成不拍了,助聽器帶回去,安靜地抬起腳步,踩進去。
屋裡驀然收了聲,楊蒼和楊乘泯同時朝他轉過身,楊蒼臉上是詫異,對陳牧成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目睹了所有聽到了所有的詫異。而楊乘泯臉上什麼也沒有,沒有失態,坦然又坦蕩,就好像,他就該這麼做。
甚至比起這個,他更多的情緒是面向陳牧成走了又回來的意外。
陳牧成就想,你怎麼能什麼也沒有呢,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怎麼能對我做這種事還什麼反應也沒有呢。
陳牧成是真的很狼狽,褲腿上全是斑駁的泥點,衣服又黏又濕地貼著他的腰身脊背,頭髮一縷一縷遮住視線,他看什麼也看不完全,他聽什麼也聽不清,他感覺,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狼狽都在這裡了。
一屋瘮人的寂靜,這種詭異的氣氛持續了將近五分鐘,楊蒼走了,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陳牧成像腳崴了一樣抖著往前了很多步,他不想追究楊乘泯給他裝了兩枚定位晶片這個單單說一遍就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題。他問楊乘泯,無關緊要,無足輕重,他偏偏執拗地要一個答案:「你給我吃的維生素是什麼?」
楊乘泯在雨夜天打下來的墨黑色中看著他回答:「安眠藥,止疼片。」
「就是為了裝這個嗎?」怪不得他無知無覺地睡了那麼長時間,陳牧成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他不得不深呼了一大口氣,「還打麻藥了是嗎?什麼定位晶片?裝在哪?」
楊乘泯不說話。
陳牧成感到有點崩潰。
肩膀上的酸脹又在這時傳過來,陳牧成聯想到了。他揣著答案,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寧願是他過分揣測他。
「左邊肩膀一個,右邊肩膀一個,是嗎?」
楊乘泯依舊不說話,只是看他。
「好吧。」陳牧成有一種近乎妥協的無力,和他僵持著,對峙著,最後退讓著,「那我也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