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乘泯又想起之前那個被楊乘泯收手的吻,和此刻一樣,在他某一種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下,他開始發抖,哆嗦,恍惚,甚至乾嘔。
楊乘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怕我?」
睡衣還是從胳膊上滑下去,陳牧成慌忙去撿,他在楊乘泯面前蹲下來,慌張地回答,極力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
「好。」楊乘泯的眼神冷下來,「不是要抱我嗎?」
他後退兩步:「來抱。」
陳牧成仰起頭,看楊乘泯沒有表情地看他,他存心要知道些什麼,他存在知道他在瞞他什麼。陳牧成扶著牆用力起身,不願讓他們困在如此困境。
「對不起,你想做什麼?做什麼我都可以的。」
明明是用力,站起來的時候,更多的卻是雙腿往前無力地一栽,是一具身體很明顯地無法抽離剛才那個擁抱,不是留戀,是恐懼。
可為什麼。不過是牽手接吻擁更深的懷抱,這些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最普通尋常的肢體接觸,到底在怕什麼,到底為什麼會怕。
楊乘泯在陳牧成面前蹲下來,聲音帶著極大的小心:「是因為我弄壞了你的耳朵嗎?」
是嗎,因為是他把他按到水裡面,因為是他更直接讓他直面有所恐懼,因為是他將他貫穿前半生的陰影更加灰暗地貫穿那麼久,所以他也被迫將恐懼連坐。他碰他,他便又掉進那缸水裡,害怕他,像害怕被水包裹。
所以那抹恐懼無限地延申到他身上,於是他每一個擁抱每一個吻,於他而言都是水留下的痕跡。
是這樣嗎。因為是他,所以才這樣來懲罰他是嗎。
楊乘泯從未忘記當年他所失控的事,也從來沒有打算將它輕描淡寫化,可楊乘泯也沒有想過,當它被正式出來,當他想要拎出來妥善處理,他會變成這樣的歇斯底里。
被破壞掉聽覺,健全的人生少掉一種歡聲笑語的顏色,楊乘泯做夢夢到過陳牧成哭著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捂著耳朵,像天生就又聾又啞,張嘴說話沒有聲音,只是眼睛安靜地掉淚。
也夢見過他墜在海底深處,海底是封閉的,沒有光沒有溫度,周身的水是藍黑色的,又冰又冷又靜,他閉著眼睛,就濕淋淋地留在那裡。
這對楊乘泯來說是噩夢,卻是陳牧成的經歷,楊乘泯以為他會恨他,以為他會不愛他,甚至以為他會釋懷一切地忘記他,可從來沒有預料過,會是害怕他。
原來,恨不是最無能為力的,不愛也不是,害怕才是,令人膽戰心驚地走在懸崖邊,雙腿打顫地去愛一個人。